“妹妹说的是。”曹婕妤破涕为笑，道，“总归是一日日的混着，独枕冷裘也罢了，总好过不明不白的横死在去锦冷宫……啊，瞧我，本来是来劝慰妹妹的，结果自己还要妹妹来哄。”

“咱们是姐妹，姐姐妹妹之间，不就该是如此吗？说起来我仿佛也有许久没见到温仪了，趁着年年还睡着，姐姐不若邀我同去和煦殿坐坐？”

“固所愿也，不敢辞耳。”曹婕妤微笑道。

乾元十四年，容华余氏晋为从三品婕妤，陛下独赐封号“乐懿”。本来依照祖制婕妤位上是没有封号的，然而玄凌任性，以为“余婕妤”三字拗口，所以另赐了封号。至于为何是“乐懿”二字，又有另一番说法了。2

宫中的日子单调而无趣，方淳意的死亡在宫中没有掀起半分波澜。玄凌厌弃她，对一个被废黜的妃子没有半点关注。濯缨出了月子，玄凌待她依旧，为着新生的女儿，甚至更加优待。除了她，受宠的便是皙华夫人与升了婉仪之位的甄嬛。

自那日皙华夫人说出那样一番言论后，濯缨依着她的言论并未再踏足宓秀宫，二人本就有些隔阂，若恬不知耻的扒上去，恐惹得她厌烦。濯缨本就不喜出门，整日除了陪着女儿逗乐，便是偶尔同玄凌谈情。倒是曹婕妤与丽贵嫔恐她心中烦闷，也常常前来拜访，一时间三人感情甚笃。

转眼间乾元十四年的日子已过了半。

六月初七，玄凌将与皇后出宫祈雨。临行前夜，他宿在虹梁殿。1

是时灯色火昏黄，玄凌才哄睡了女儿便见濯缨倚在桌案旁绣着什么。他隐约瞧见一抹石青色，心中便一动，笑道：“灼卿何时如此贤惠了？不是向来不喜这些吗？”

濯缨并未答复，垂着脑袋，一针一线绣的一板一眼十分用心。

待玄凌走近了些，才瞧见那是个绣了福禄万代纹的衿缨。于是他脸上笑意愈浓，徐徐吟道：“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1”他而后一叹，伸出一支修长的手臂抚在濯缨左肩上，清俊的脸颊凑在她耳侧，温柔道：“灼灼待朕果然十分用心，连香囊这样的物件都亲手绣就。”

濯缨略略歪头避开他言语呼吸间的炽热，诧异回道：“不是绣给陛下的——”

玄凌怔忡然。

他本就生的高大，此刻立在烛火旁，纵然低了身躯，影子也被憧憧烛火拉的极长，漆黑如绸缎的长发从肩头披散下来，遮住了半殿的烛光。

“陛下挡着妾的光了。”濯缨蹙起眉，放下手中针线旋身轻轻推一推他温热的胸膛。

玄凌这才回过神来，直起身子，亦皱起眉，略带不满道：“怎么？不是给朕，那是给谁绣的？”

“日前二哥入宫拜见，妾瞧他挂着的衿缨都磨破了。”濯缨解释道，“阿娘的眼睛早年为烟火熏燎，不能长久专注的视物，妾离家多年，未能长久侍奉在爹娘身旁，家中一应事由皆由二哥打理，他实在辛苦良多。妾久在宫廷，能做的实在太少，金银陛下都赏过了，所以妾想为二哥绣一个香囊，好显情深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