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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闫寸:熊孩子作妖,哎……

尉迟恭的直言否定并未让闫寸灰心,他解释道:“可以换个查访的理由,比如有人违法使用金银交易。”

由于金银匮乏,唐律规定金银只可做为国家储备,不允许市面流通。

但因为大宗交易必然用到数量巨大的铜钱,而数量巨大的铜钱本身便十分沉重,无论运输还是交割,都很不便,因此许多商贾还是会偷偷使用金银。

官府自然了解此事,但通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停顿了一下,见尉迟恭并未表态,闫寸继续道:“若能查到银钱的下落,自然就可弄清董大河去了哪儿,是否被人所害,以及,背后是否有人针对您。”

尉迟恭赞成闫寸的思路,但他并不相信闫寸本人。

吴关指着燕子留下的字条,适时建议道:“不知这上面写了什么。”

尉迟恭打开字条,三人这才发现,那最外层的宣纸并非字条,而是一层包裹,打开后里面残破的字条露了出来。

纸片周围豁豁丫丫,还有燃烧留下的黑边,整张纸都被熏得焦黄。尉迟恭小心翼翼地将纸片捏起,生怕弄碎了。

“燕子说这是从炼矿的炉膛里捡出来的。”尉迟恭道。

他独自看着其上的字,看不出所以然,才递给了吴关。

这个年轻人刚才分析得头头是道,说不定能看出什么。

吴关却转手将字条递给了闫寸,并道:“闫兄念念看。”

“好。”闫寸接过,念道:“细……嗯,是细……细观其面,即如人也,僧乃问曰……曰了啥不知道啊,这行没了,下一行……不扰生灵,神有知,无相恼也……又没了,还剩最后一行……晋宋乎,自而至是复几载,僧曰……

没了,我怎么觉得关键信息烧没了,僧曰了两回,也不知道究竟曰了个啥。”

尉迟恭亦点头,评论道:“什么生灵啊和尚啊……我看是有人闲来无事买了画本打发时间吧。”

从三行残缺的内容来看,确实如此。

可是,为何要将画本烧毁呢?吴关决定保留怀疑态度。

他道:“眼下将军面临三个难题,其一,董大河的下落;其二,事情扩散到了何种地步,也就是,那个出逃的矿工会将私矿的事告诉谁;其三,万一被太子知道了,太子会是什么态度。”

“不错。”尉迟恭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似乎最容易解决。”吴关道。

“哦?”

“您只要自己去向太子承认此事,隐患自然就消除了。”吴关摆摆手,示意尉迟恭听他说完,“百姓犯法,自首尚可从宽处置,况且是为国立下汗马功劳的您。

您主动认错,总比被有心之人暗地里告黑状强,既然事已做错了,那就将解释和弥补的先机抓在手里。

况且,突厥大肆入侵,此刻正是重用武将之时,太子定然不会追究,即便追究,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保全其威严罢了。”

“你这话我倒信,好歹我随他征战多年,数次救他于险境,秦王想来不吝赏赐,这点钱不至于伤了和气,不过……”尉迟恭撇撇嘴,道:“我却也不愿让他看扁了,若非必要,此事还是瞒着的好。”

“将军可知道先秦名将王翦?”吴关突然问道。

“自然知道。”

“那将军知不知道,同为秦将,白起落了个被逼自刎的下场,王翦却功成身退,这是为何呢?”

尉迟恭不说话了,显然他明白王翦的聪明之处。

数百年前,秦王嬴政继位后开始了一统天下的战争,秦所灭的六国中,有五国是王翦与其子王贲带兵所灭。

在灭楚之战中,王翦坚持要兵六十万,而年轻气盛的将领李信则表示二十万人马足矣。

秦王觉得王翦老了,怕死,便重用李信,王翦称病辞官,告老还乡。

结果,李信中计,秦军大败,嬴政十分后悔,觉得当初应该相信王翦的判断。于是嬴政快马加鞭赶去王翦老家,向其致歉,并答应让王翦带六十万人马攻打楚国。

出征时,王翦向秦王请求“美田宅园池甚众”,嬴政便问他:“将军行矣,何忧贫呼?”

王翦怕此战有去无回,为了子孙着想,又请求了更多赏赐。

不仅如此,出征前他接连向秦王请求了五回赏赐。

此举连王翦的部下都看不下去了,说他不像话。

王翦却说他这么做是在保命啊。

秦王生性多疑,他统帅六十万兵马出征,几乎是秦全国的兵力,此刻他必须表明自己除了钱财良田,子孙平安,别无他求,只有这样秦王才不会疑心他拥兵自重。

吴关打破沉默道:“将军以为,您如今的境遇与王翦相比如何?”

尉迟恭不语。

他了解李世民,自不会将他与暴秦相提并论。

但他也很清楚,国家稳定后,如何卸去武将的兵权,乃是每个君王都要面临的问题。

他和李世民,都逃不过宿命。

吴关继续道:“表面看来,将军采了私矿,可能被人诟病,可若是方法得当,或许能将劣势变为优势,从长远计,此番东窗事发,未见得是坏事。

是否向太子坦白,将军还是快些做出决定吧。

若将军需要,前两个难题,即追查董大河和那逃跑的矿工,我们愿意试试。”

“你为何帮我?”尉迟恭问道。

“因为我们亦有求于将军。”

说话时吴关看向了闫寸。

闫寸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不是吧。

果然,吴关继续道:“闫兄的姐姐被突厥部族掳去,我等没有机会深入北境,而将军您在军中威望极高。

您可否给北境守军修书一封,让其帮忙留意。您若发话,前线将士定会有效执行,若有机会将闫兄的姐姐和外甥抢回来……”

“原来如此。”尉迟恭点点头,“我已知道了,容我想想。”

“好,那我们告辞了。”

两人离开时已过了子时。

有风,微风。

不似盛夏的风那般粘腻,是清爽的风,带来丝丝凉意。

“七月竟已过了大半。”吴关道。

“是啊,眼看一天天就要凉下来了,齐王和旧太子竟已死了近两个月。”闫寸四下张望,道:“得找间邸店住下。”

“可怜两条犬,刚接回家就没人管,幸好出门前我留了水和食。”

“你还操心它们,我看尉迟将军对咱们还存着怀疑呢。”

“正常,掉脑袋的秘密被两个陌生人得知,谁心里不得打鼓,但我猜他会采纳我的建议。”

“为何?”

“因为我没有算计他,我说的每句都是实话,我的建议亦是诚心为他打算。

待他稳住心神,不再被慌乱所困,就能看清这一点了。”

“我真不知你哪句是实话,哪句是谎话。”闫寸道。

吴关一愣,他没想到闫寸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你怕了?”吴关问道。

“有点。”

吴关看不出闫寸的回答中有多少玩笑的成分,又有多少是真实想法。

“那你后悔将我带入仕途吗?你后悔与我结交吗?”吴关追问。

“后悔了还能退货不成?”

这次,闫寸终于完全拿出了开玩笑的口吻。

吴关懒得理他,驱马走在前头。

闫寸追上他,道:“谢谢你。”

“谢什么?”

“我姐姐的事,我没想到你会去求尉迟将军。”

“其实他不是最好的选择,”吴关道:“有机会得话还是求太子吧。”

“这种事……不大可能有机会吧。”

“就快有了,莫急。”

说完这话,吴关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下马,进了一间邸店。

闫寸已习惯了他偶尔神神叨叨,并未放在心上。

邸店小二将两人引入一个摆了两张床榻的大敞间,又打来了洗脸水。

两人洗好了脸,各自躺在榻上。

吴关问道:“你睡得着吗?”

“明日一大早要去大理寺点卯,快睡吧。”闫寸道。

吴关叹了口气。

“怎的?”

“有点失眠。”

“什么?”

“没事……哎要不你给我读一读安兄摘抄的各地祥瑞?”

闫寸也叹了口气。

在将熊孩子揍一顿和满足熊孩子的要求之间,闫寸艰难地做出了选择。

他起身,点亮油灯。

“拿来。”

“嘿嘿……”

递上安固的摘抄时,吴关堆了满脸讨好的笑。

闫寸拿着摘抄躺回自己榻上。

“五月,戊戌,洛阳都护府司马熊四,其家后庭种有两株枯梅,花匠欲铲旧而植新,以锄抢其根,亲见枯梅骤然盛开……”

吴关闭目听着,一直没接话。

闫寸读了约莫一刻,听着吴关的呼吸渐渐拉长,估摸他已睡着了。

读完这个故事就睡吧。

闫寸这么想的时候,突觉得正在读的这句话有些熟悉。

“……细观其面,即如人也,僧乃问曰……”

燕子带回的残页上,亦有这句话!

闫寸住了声,反复看了这好几遍。他忙向下读去,很快便找到了另外两句。

不是巧合,绝不是!

闫寸又通篇读了这个故事。

一个和尚有天在山里遇到一只浑身长满绿毛的怪物,其实绿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