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宫里的莞贵嫔依旧昏迷不醒。玄凌看过了明蓁，便要赶去棠梨宫看莞贵嫔，嘱咐明蓁：“昭昭，你在这好好的，等朕回来。”

“好，昭昭等明郎回来。”她戴着面纱看着玄凌缓缓离去，表面镇静，心中一片惶恐，好像又看见了当初的那个夏明蓁。即使她如今是昭妃了，有些回忆也不是她想忘就能忘的。

那个孩子，那样真切的切肤之痛，那样令人遍体生寒的缓缓流出的血迹……她的头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捂着额头蹲了下去，那一夜的噩梦好像一夜之间突然又席卷而来，渐渐吞噬了一切。

春风焦急的呼唤声在她耳边回荡，她死死拉住了春风：“不许去请太医，不许去……”

眼前忽然一黑，明蓁仿佛坠入了无边的梦魇，再也醒不过来。

“晓谕六宫，废甘氏德妃之份，褫夺封号，打入冷宫，赐自尽。”

“淑仪夏氏，得天所授，承兆内闱，晋为昭媛。望今后修德自持，和睦宫闱，勤谨奉上，绵延后嗣。”2

明蓁仿佛是堕入无尽的迷梦，先德妃、皙华夫人、欣贵嫔、皇后……这后宫中所有的女人都在其中挣扎着不得脱身。

明蓁眼角滑出的泪珠被一只温热的手拂去，有谁在耳边轻声呢喃，苦涩温热的液体从她口中灌入，逼迫她从迷梦中苏醒过来。

“昭昭，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这是她醒来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玄凌总是这样不会安慰人，他苍白无力的语言，永远无法抚平她内心的伤痕。

明蓁睁开眼睛，玄凌见她醒来，很是惊喜，握住她的手道：“昭昭，你终于醒了！”

皇后站在他身后，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老天保佑！醒了就好了！才安抚好莞贵嫔，就听说昭妃你昏倒了，可把皇上和本宫吓坏了。”

明蓁满心满肺尽是不可言说的伤心欲绝，她抬眸望着那身明黄色，沉静道：“明郎，昭昭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你、有予洐、还有我……可是，可是我总是觉得它少了点什么。”她抚上平坦的小腹，低声呢喃了一句，好像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少了点什么呢……”

玄凌紧紧揽住明蓁，他的眼里尽是血丝，面容憔悴，心口绞着难以言喻的痛楚：“昭昭，没有少，没有少。只要你和我都还在，那就不会少的。”他的口气疲惫而悲伤。明蓁终是不忍再说，剧烈地颤抖了几下，然后擦干了眼泪，反过来抱住玄凌：“是昭昭魔障了，明郎莫要放在心上。无论发生何事，只要我们还在一起，这就够了。”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就足够了。

次日，明蓁才知道，玄凌下了旨，晓谕六宫，废慕容氏夫人之份，褫夺封号，去协理六宫之权，降为妃。非诏不得再见。还命她每日在自己宫门外的砖地上跪上两个时辰，自扇两耳光。

明蓁那时正倚在廊下看花，听闻玄凌的旨意时，她也忍不住一愣，玄凌他……到底是忌惮慕容氏的。

只要慕容家一日不倒，就算是谋害龙裔这样的大罪，他都能够轻轻揭过不提，一如当年明蓁小产的时候。他好像，天生就擅长粉饰太平，可这到底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乾元十四年的夏天来的格外早，棠梨宫的莞贵嫔一直沉浸在悲伤里，无力自拔。昔日一度盛宠的棠梨宫莞贵嫔，也慢慢沉寂下去。

后宫也是寂静。

而永宁宫里的昭妃如今也不大喜欢出门了，只有欣贵嫔前往拜访能见她一见，旁人却是没有这样的殊荣了。

而慕容妃，她虽害了莞贵嫔的孩子，却再没有得到玄凌的半分苛责。直到最后，后宫中的众人都将莞贵嫔小产的事情渐渐遗忘，再也没有人提起。

这后宫之中看似花团锦簇，实则骸骨累累。哪怕是已经出生的皇子都有可能死的不明不白，更何况是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