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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静夜无声诉别离

酉时刚过,便听到宫墙内有内侍尖声细嗓的喊着:“戌时已到,禁——”于是,宫门外站得笔挺的两列守卫踏步到门中,齐力将厚重的宫门缓缓合了起来,众人正专注地推着重门,也没人去留意方才从头顶越过的光影儿。

勤政殿前殿的灯火逐渐被熄灭掉,内侍宫人将殿内的物件都摆放整齐后便关上了殿门,魏翊煊批完奏折,觉得两眼昏花,身上乏累得很,如今年节将至,臣下们都得了休息,不必每日进宫参事,可是身为九五之尊,却丝毫不可得闲,想到此,魏翊煊竟然有些后悔被推上来坐这把龙椅了。

“德全,你瞧着朕像是多大岁数?”魏翊煊擦了把脸,还未躺下,便瞧见旁侧铜镜里自己的身影,随口问道。

“陛下觉得风流潇洒和英明神武哪个词比较悦耳?”德全反问了一句道。

魏翊煊知道德全这是在迂回着他的问话,便白眼道:“朕觉得残暴不仁最是悦耳。”

“陛下又要拿奴才的狗命开玩笑。奴才伺候您啊,日日都要把项上人头给悬着。”德全故作委屈道。

“油嘴滑舌。朕就想知道自己在你们眼里像多大岁数的人,这就没法儿答了吗?”魏翊煊又重复问了一遍。

德全先是不言,走到妆台前将龙纹铜镜搬过来对着魏翊煊道:“要是说陛下风姿卓越正当少年,可您已经是而立之年。要是说陛下丰神俊逸风华依旧,可您也才是而立之年。往哪边儿说多了都是在奉承您,说少了您也不满意。奴才倒不如让您自个儿瞧瞧,您觉得多大岁数就多大岁数。”

“你这张嘴儿倒是愈发爽利了,真是让朕寻不到你的一丝错处。”魏翊煊轻笑道,然后对着镜子自顾看了看道:“朕近来虽是乏累,倒也睡得安稳。如今眼下并无黑团了吧。”

“那倒是没有,陛下近来容光焕发得很。”德全摇摇头道。

“那日少婈陪朕用早膳时说朕眼圈发黑,还嘲笑朕,朕还凶斥了她。如今许久未见她,可不能再让她寻着机会嘲笑了去。”魏翊煊想到少婈便不由得憨笑了一阵。

“郡主也不知是为着哪一桩难案,竟这么急着奔出宫去,也没来得及给陛下您看一眼。”德全替魏翊煊嗔怪了一句道。

“这丫头虽然平日里刁钻俏皮些,但是在公事上还是很尽职尽责的,朕不怪她。就是许久没见了,着实想得紧呢。”魏翊煊替少婈分辨了一句,语气甚是温和。

“陛下对郡主真是上心,奴才还没见过您这般痴恋着谁呢。从前都说您与皇后娘娘伉俪情深,也至今未册立新后。”德全见魏翊煊如此便斗胆说了些许家常体己话,毕竟是魏翊煊从小便带在身边养出来的内侍官,说这些倒也不僭越。

“少婈她不一样,她是个不同寻常的姑娘,像山间清风,似天上飞星,朕觉得她的出现是上天注定的,所以朕就想着要留下她。”魏翊煊说到少婈的好,便满眼里都是憧憬和神往,转而又回神过来道:“朕虽然坐拥六宫粉黛,可是那些女子都是权贵之家送来的,见了朕都是千篇一律的阿谀奉承,她们其实是在索求与朕,为她们的荣宠、为她们的家族。可是少婈不同,她与朕的相处是平等的,没有尊卑差异,如此便自然得很。”

“皇后娘娘初嫁与您时,你们不也是如此郎情妾意,难道也有不同吗?”德全追问道。

“谦若自小便与朕熟识,跟她成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不关乎情爱,那时候只想着接受父母之命,而如今少婈却是朕日日想着念着的。”魏翊煊说道,眼前浮现起皇后上官谦若的音容笑貌,只觉得她去的太早未免有些可惜,她已然成了自己的亲人,而少婈应该是情人吧。

“陛下如此说着倒像是个薄幸之人,奴才都要为皇后娘娘可惜了。若您对郡主是一时兴起,往后这深宫里岂不是要多了个愁怨之人。”德全笑道,言语中似乎想提醒着魏翊煊。

魏翊煊听此便真的有些不悦了,板着脸道:“得亏朕不是暴戾昏君,若是那等听不得说不得的残暴君王,你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说朕薄幸,指责朕不专情,朕敢指着青天发誓,娶了少婈只会让她快乐,不会令她愁怨寂寞。”

“娶?陛下您怕是用错字儿了。”德全抬脸提示了一句道,毕竟“娶”这个字只能做男子娶妻所用。

“朕偏要用,朕就是要将少婈娶做妻子,可惜身为天子,选一个妻子却要权衡朝野。如此一来,朕也只能在心里将她当做妻子了。”魏翊煊想到这些便觉得很是亏欠少婈。

“奴才如今算是明白了,您将“宸”字作为封号可不是随口说着的。“德全眯着眼笑道,“奴才服侍您安歇吧。”说罢便将铜镜端了回去。

魏翊煊点了点头,眉眼依旧含笑,忙碌了一天,想想少婈便觉得松快了许多。德全伺候他躺下后,点了一柱安神香便退了出去。

德全刚离开不久,魏翊煊便合着安神香的气味熟睡了过去,寝殿里安静的落不得一根细针。一道光影从门缝中闪身进来,慢慢在龙榻前显了身形,来人正是少婈。“魏翊煊,你还醒着么?”少婈轻声问道。见魏翊煊并未反应,面容平和,呼吸平稳,倒像是熟睡许久了。

少婈自顾着笑了笑道:“你如此睡了也好,我同你说些话便走。”说罢,便轻坐在床侧,魏翊煊虽是睡着,但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嘴角牵扯出一丝笑意,清俊的眉眼也随之舒展开来。

“也不知你是在笑什么,往后你要一直如此舒心才是啊。”少婈跟着笑道,情不自禁间,伸手抚摸着魏翊煊的脸庞,顿了顿又道:“你是天下之主,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然是会过得舒心些。”

“少婈,少婈……”魏翊煊梦呓道,嘴巴里反反复复的念着少婈的名字,念了几遍又接着笑了起来,牵扯嘴角露出几颗白牙,若是没有胡须,也像是个纯真的少年儿郎。

“你啊,往后便不要再唤我的名字了。男女有别,君臣更有别,何况你心里有发妻上官皇后,身边有宠妃樊氏,还有那么多莺莺燕燕,即使你如今同我说心中有我,也不过是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