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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染病疾皇帝抱恙怀心思朝堂暗动

距今约一千多年的大成王朝,皇帝楚天让年过五旬,近日身体不适,又未上朝,建章宫的勤政殿内群臣躁动,纷纷低声议论。

太监汪友顺摇着柄拂尘缓缓而出,见众人嘤嘤嗡嗡交头接耳,清了清嗓子,待殿内安静后高声道:“皇帝陛下龙体初愈,仍需时日调养,众臣三日之后再上早朝!”随后转身步入内殿。

此时正值隆冬时节,天仍未亮,殿外寒气逼人,大臣们捂紧各自朝服,议论着鱼贯而出。

大理寺卿阮霖海与京兆府尹范启贤快步上前靠近国舅曾远堂,阮霖海轻声问道:“曾公可知陛下所患到底何疾?迁延至今怕都一月有余了?”

曾远堂忙嘘声说道:“不可在此妄加揣测,待三日后我等觐见陛下之时或可知一二。”说完即匆匆离开了。

另一边太仆寺少卿温世杰与丞相欧阳翊步出宫门,作揖而别。

温世杰与欧阳翊两家相交甚好,欧阳家长子欧阳长治与温家独女温婉清亦是青梅竹马,双方虽未订婚,但两家彼此都早就默认日后这门亲事了。

丞相府欧阳长治从小习武骑射,身强力壮,十六岁时已是享誉京城的少年英才,翌年便被父亲送去西域随镇远大将军沈裕共同戍守边关,至今已近三载。

温家小姐也早过及笄之年,但因当初欧阳翊送子前往边关之时温家已知未满三年不予归朝的定例,所以做好准备耐心等待,并未催促。

除长子长治外欧阳翊还育有三女一子。长女欧阳明珠,与兄长长治皆为原配大夫人王氏所出,因是嫡长女,父亲为当朝宰相位高权重,加上母亲大夫人自小又宠溺,明珠便生得十分骄矜霸道。

二女欧阳美玉虽是二夫人奚氏所生,但从小就被送到大夫人王氏处养育,因此与长姐关系亲密,秉承生母奚氏温婉谦卑的个性,处处以嫡母长姐为先。

奚氏因年纪尚轻,前几年又诞下幼子取名长清,也算是弥补了欧阳翊长子不在身边的遗憾。

欧阳翊对这两双儿女尚且满意,唯独头疼小女欧阳琥珀。

琥珀生母闵氏原为官家小姐,因父亲弹劾前朝宠臣被罢免官职后家道中落,其父临终前将她托付给自己门生,当年仍是都察院御史的欧阳翊。那时欧阳翊已有一妻一妾,闵氏只能屈为小妾。

大夫人王氏哪里容得下容貌才情俱佳且性格孤傲不会阿谀奉承的闵氏。欧阳翊又是个不善调理家务事之人,加上擢升丞相后公务繁忙,家中之事尽由大夫人王氏掌控。闵氏的日子自然不太好过,待到琥珀十二岁那年便郁郁寡欢而亡。

琥珀自小不喜嫡母长姐,与二姐也保持距离,但却与长兄长治很是要好。

长治虽与明珠同母所生,但品性刚正良善,自小被父亲严厉管教,请来老师习文练武,自己也勤勉好学。平日里虽无法干涉母亲对待琥珀母女的态度,但经常私底下关怀照顾。

琥珀打小跟着兄长习字练功骑射,渐渐也锻炼出一副好身手。但她这一贯摸高爬低、古灵精怪、弄剑侍酒的行事作风却更让嫡母长姐不喜欢,也时常叫欧阳翊头疼。但欧阳翊每每念及琥珀亲娘闵氏的早亡,又不忍心责罚她。

待长治戍边无人再与琥珀玩耍练武之后,欧阳翊便请来老师教授她女红与琴棋书画。

琥珀对女红不大感兴趣,但比较喜欢舞文弄墨。因有自小跟随母亲闵氏学习诗词歌赋的基础,加上老师的悉心教导,琥珀的诗词书画功底日益渐长,还能勉强与父亲欧阳翊对弈。

相处机会愈多,欧阳翊爱女之心愈浓,偶有朝堂烦闷之事,琥珀也能在旁边稍加宽慰开解。

这日上朝未见到圣上,欧阳翊回府后便直入书房而去,独自一人待至傍晚仆人叫饭。

欧阳翊步出书房,一边往膳厅走一边还在想着皇帝一向身体强健,突然抱恙如此之久好生奇怪。心里正不安郁结着,偏遇琥珀与贴身侍女梅若从外面抱着一大束红梅回来。

欧阳翊见到她俩便大声喝道:“一大早就没了人影,现在倒知道回来了?”

梅若被欧阳翊突如其来的呵斥声吓得身子一抖,眼看怀中的红梅都要散落下来,赶紧抱稳后解释道:“老爷息怒,奴婢陪小姐去祭拜三夫人了。”

欧阳翊“哼”了一声道:“我有问你吗?”又对着琥珀数落道:“你母亲离去这几年想来是惯坏你了,哪有一个闺阁小姐总是不着家,成天往外跑的?”

原来闵氏亡故之后,并未葬入欧阳家祖坟,而是依她心愿葬在了城郊云梦山腰上的一片梅林中。

闵氏爱梅,但丞相府内大夫人嫌梅花过于清冷,不许多栽种,欧阳翊便在闵氏去世后督办工匠艺人在郊外的云梦山上重新修葺了梅林,将闵氏骨灰埋葬于此,命名“梅花坞”。还将梅林中原本有些破败的一处茅屋推倒重建出几间精致的屋舍,供琥珀凭吊亡母。

因梅花仅开一季景致未免单调,于是又命人在门前屋后种下兰竹菊,并各色花草,再引山涧入林,溪水淙淙,这里就一年四季皆有了生气。

琥珀幼时曾随母亲不时来此赏梅咏梅,酿制梅花酒,自母亲故去葬入此地后更是经常前去凭吊祭拜。前几天见梅花盛开又连降了几场雪,花瓣树梢上结下许多雪霜,便在今日携了梅若天未亮就赶去接雪水、采梅花,酿造梅花酒。

琥珀见父亲难得生气,此前又知晓皇帝染疾时日颇久,明白他身为人臣的压力和担忧,并非实意要为难自己,于是上前挽起欧阳翊的手臂,边走边问道:“爹爹可是因为圣上龙体欠安而心烦?”

欧阳翊长叹一声道:“哎,只怕这天要变了。”

琥珀安慰他道:“爹爹一生为官清廉,事上待下皆有分寸、从不偏颇,无论朝堂如何变化,必能妥当应付。再说,陛下只是患疾,又没殡天,说不定过几日就好了,爹爹何苦烦心至此呢?”

接着又微笑说道:“今日女儿和梅若去梅花坞采雪摘花酿酒,待过些时日梅花酿成了便捧来给爹爹尝尝可好?”说罢挽着欧阳翊进了膳厅。

厅内灯火通明,中间圆桌上各式菜肴齐备。

大夫人王氏、二夫人奚氏、大小姐明珠、二小姐美玉、幼弟长清均已入座,下人们也都在一旁侍候着。

见欧阳翊进来所有人都恭敬站立起来,待他上席就座后其余各人才重新一一归座,大夫人便令摆酒开饭。

席间大夫人见欧阳翊心神不宁,也猜到几分,开口说道:“皇上龙体有恙,老爷可要尽早做打算才是。”

见大夫人戳到自己担忧之处,欧阳翊原本稍稍平复的心情又被挑了起来,大声说道:“做何打算?老夫一生行得端做得正,任凭朝堂更迭均是不惧,何况陛下正值壮年、春秋鼎盛,眼下只是偶然患疾,不日就可痊愈了。”

大夫人见他当着众人面突然抢白自己,心下不快、面有愠色,但也不敢再多言。

欧阳翊察觉到自己态度有些过激了,急忙缓言说道:“夫人放心,朝堂之事老夫自有分寸,必不会有任何闪失让你们担心。长治也在外建功立业,我丞相府定将平安顺遂、永葆无虞。来来来,先吃饭,吃饭。”

大夫人见欧阳翊语气缓和了些,也不好再置气,便主动给他夹菜布菜。但接下来一家人都没怎么说话,匆匆用完晚膳后就各自回房了。

夜晚将寝之时,大夫人待下人们都退下后,边侍候欧阳翊更衣边说:“咱们家明珠明年都十九了,再不嫁人就越来越难了,老爷可有属意的佳婿人选?”

原来欧阳翊这位大夫人对自己女儿的婚事很是看重,这个不行那个不要的,不知不觉就拖到现在,使得剩下两个妹妹也都一直尚未婚配。

欧阳翊太知道他这位夫人的心思了,故意问她道:“夫人可有?”

大夫人笑嘻嘻道:“去岁明珠进宫谒见皇后娘娘时曾与太子殿下相识,太子当时还相赠过一把扇子与我家明珠,老爷可有法子让太子。。。”

大夫人的话音未落就被欧阳翊喝止道:“荒唐!太子岂是你我可觊觎者?况且当今圣上龙体未愈,朝堂之事随时有变,此刻万万不可轻举妄动,更不可盲目攀附权贵。”

大夫人被当头浇了盆冷水,自觉无趣。虽然想想觉得不无道理,但仍不甘心,喃喃说道:“明珠自从见过太子就跟妾身提及再不愿嫁别人了。为娘的也是想成全她的心意,老爷不妨心里记挂着这件事,好生为我们女儿筹划筹划。不一定此刻现在,过些日子也行啊。况且朝廷内外都知道皇上最喜爱嫡子才将他立为太子,曾国舅又权倾朝野,就算朝堂变天,也必定是太子继位不是?”

说着帮已经躺下的欧阳翊盖上被子,自己并卧在一侧。

欧阳翊叹道:“夫人呀,你怎么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道理?太子就是盛宠过余,国舅爷还不知收敛,焉知不会遭人嫉恨算计?太子长居深宫,养尊处优,虽然仁慈却也稍嫌懦弱。燕王虽非嫡子,但身为长子,以身作则,长期戍边,战功赫赫,又兼文韬武略,在将士中声望极高,陛下也十分欣赏。在陛下龙体未稳之时一切都有变数。依我看咱们家还是别去蹚皇家这泼浑水了。明珠的婚事我自有主张。”

三日后早朝,勤政殿的殿门还未开启,众臣都在外面阶下等候,照旧议论纷纷、人心惶惶,甚至有人打赌今日是否还是汪公公出来遣散众人。

只见“吱呀”一声殿门开启,汪友顺摇着拂尘跨出门槛,高声喊道:“皇帝早朝,众臣进殿!”

阶下立时雅雀无声,各人整好衣冠进得殿来依次排好垂手而立。殿内复归安静后,皇帝楚天让在汪友顺汪公公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群臣立即跪拜口呼:“陛下万岁万万岁!”

待大臣们都起身后皇帝御前落座,缓缓开口道:“朕前些天一直抱恙,朝廷内外都有劳诸位爱卿了。”

众臣齐声道:“臣等份内之事。”

皇帝又道:“幸得陈太医诊治后已无大碍,耽误诸公多日想必事呈不少,请各位捡紧要的说来,非要紧之事可另上奏折递与汪公公。”

大臣们听此一说大都不敢多言,生怕自己所述之事无甚紧要反增皇帝心烦。于是除几位确有要事禀报的臣子外其余人等都禁声不语,大约一个时辰后就退朝各自散去了。

国舅曾远堂与大理寺卿阮霖海一齐步出宫门。

曾远堂上了车舆正欲离开,见阮霖海踟蹰在他自己车前迟迟不肯上去,便让随从喊他过来,轻声对他说道:“霖海兄今夜可有空来府一饮,共庆皇上龙体安康?”

阮霖海连忙应声道:“好,好!”两人拜别后就各自登车离开了。

皇帝回到寝宫上阳宫时就感觉有些乏累,陈有为陈太医等早已守在一旁侍候。众人服侍皇帝躺下让太医诊脉施针。

待陈太医诊罢收拾完针筒药箱后,皇帝便屏退其他人留下陈太医问道:“朕这毛病多日未见好,陈爱卿可有何更好的法子?”

陈太医垂手答道:“陛下这病像是急火攻心,脉象时轻时重时缓时急,每日早晚行色如常,但午时就开始内热突发,面红耳赤、心慌手抖。好在宫内有上好的雪莲可做药引,暂且能压制住。但长久来看恐难根治。”

皇帝慢慢起身问道:“照爱卿所言,朕这病是好不了了?”

陈太医赶紧上前扶起皇帝坐好,再退后两步答道:“陛下不必忧心,此症虽无法根治,但一时半刻也不至伤人性命,只是往后需要好生将息,不可太过操劳,万勿生气发怒和悲伤,须得保持心绪平和。”

皇帝再问:“朕为何会落下这身毛病?病因何在?”

陈太医上前一步道:“臣诊断多日,只知这病症却难究其根源。臣等太医院众医判揣测下来,若往远了说,陛下当年征战沙场数十载,恐怕早有邪寒入侵,只是那时年轻力壮未有所感。往近了推,自陛下登基以来百废待兴,平余孽扫边疆,常年操劳。”

说罢跪地自责道:“恕微臣医术不精,不能为陛下分忧。”

皇帝挥手道了声“退下吧”,等陈太医离去后便独自一人斜靠在卧榻上闭目养神。

当日傍晚大理寺卿阮霖海如约而至来到国舅府,被管家引至内室后见京兆府尹范启贤也在,两人打过招呼正欲寒暄几句,就见曾远堂走了进来。

曾远堂一边往自己座位走去一边招呼他俩坐下道:“二位贤兄久等了,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