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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燕王殒命还帝京帝相夜会定储君

日头偏斜,琥珀携梅若回府。一路上梅若仍在担心琥珀的婚姻大事。

梅若问:“小姐是否是因为两年前文显公子的事伤了心,才当真不想嫁人的吗?”

琥珀愣了一下,立刻便笑道:“当然不是,那件事早就过去了。”

接着回头看着眼前这位忧心忡忡的婢女问道:“你这么忧愁做什么?”随即又打趣她说:“啊,我知道了,你是怕我不嫁,耽误你自己出嫁是不是?”

梅若又羞又急,使劲摇头道:“不是不是,小姐惯会拿奴婢取笑。不管小姐嫁或不嫁,梅若都会一直在小姐身边侍候小姐,没打算嫁人。”

琥珀听了继续揶揄她道:“哪天若我不在丞相府了,四处漂泊去,你可还跟着我?”

梅若听罢急得都快要哭了出来,连忙解释说:“当年是小姐背着老爷夫人从人贩子手里救下奴婢,给奴婢一条活路的。因为夫人和小姐都喜欢梅花,小姐便给奴婢取名梅若。梅若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不管小姐去哪里我都跟着,不管是皇宫内院,还是荒郊野外,纵是刀山火海,奴婢也定会一辈子陪在小姐身边的。”

这一番话说得琥珀有些动容,但表面却取笑她道:“好了好了,刀山火海都来了,被人听到还以为你我在海誓山盟呢。”惹得梅若破涕为笑。

正在此时忽听街市那头一片嘈杂,似乎有官兵在驱赶人群。琥珀见街上开始乱哄哄起来,便拉着梅若转入就近的酒楼,径直上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

不一会儿功夫只见官兵开道,远处旌旗飘扬,却并无锣鼓喧天、高声吆喝之声,一队人马安安静静地缓缓驰行来到近前。

为首那人骑一匹暗红色宝马,身材伟岸,虽用面具遮住半边脸庞,嘴角微微上扬,却挡不住他满身满脸的冷漠与杀气。

琥珀见旗帜仪仗皆是边关与皇家制式,但队伍内个个庄严肃穆、面色凝重,仿佛事态不妙。

待人马散去街市复归热闹,琥珀才和梅若二人回到丞相府。

刚进大门就见宫里来人传父亲欧阳翊晚些进宫议事,并留下皇帝密笺一封。

待宫人离去欧阳翊手握密笺就直接进了书房,晚膳也是着下人送入书房匆匆用过。饭毕即穿上官服,备车打马离府而去。

琥珀担心父亲,便在院内练剑看书等他回来,直到深夜才见欧阳翊车马回府。

琥珀上前迎住疲惫的欧阳翊问道:“爹爹受累了。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欧阳翊沉默不语,任由琥珀搀扶着往里走。

琥珀对欧阳翊说道:“女儿今日回府路上见到一队黑衣人马从城外而来,仪仗却是皇家制式,莫不是与爹爹被召入宫有关?”

欧阳翊停下来问她道:“你都看到了?”

见琥珀点头欧阳翊就把她带到书房,打开皇帝的密笺给琥珀看。只见上面写着:“欧阳贤卿,燕王薨于沙场,渤王携其骨骸刚入京城,务必戌时来奏,有事相商。”

原来傍晚那队黑衣人马为首之人即是渤王。

皇帝楚天让在迎娶曾皇后前已有发妻,即如今的宁妃,且已育有一子便是大皇子燕王楚元祁。之后宠妃熹妃早产诞下二皇子赵王楚元祥。同一年曾皇后所出三皇子楚元祯因子凭母贵,刚一出生就被封为东宫太子。

翌年四皇子楚元昊出生。但因其母身份卑微,原本为宫中女官,被皇帝宠幸之后母凭子贵才被晋封为沁妃。沁妃因生得极好被众妃嫔排斥,引出诸多后宫事端。皇帝听信谗言赐沁妃毒酒而亡,那时四皇子楚元昊年仅五岁。为体恤其母早殁,在他六岁生辰之时就被皇帝封为渤王。但此后父子离心不再亲厚。

渤王出生后没两年熹妃又生了皇五女柔嘉公主元淳。因皇帝特别疼爱元淳,又一直宠爱熹妃,她便被晋为了贵妃。

接着曾皇后又育皇六子靖王元熙。

此后皇帝又再纳了其他妃嫔,但诞下的子嗣们目前都还年纪尚幼。

四皇子渤王楚元昊因觉得自己母妃早亡与皇帝和宫里妃嫔都有关系,从此变得孤僻冷漠、独来独往,再不与人主动亲近,包括自己父皇和一众兄弟。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躲得他远远的,渐渐的便越发助长了他阴冷孤傲的个性。长到十岁竟是文治武功一概不会。

有一日元昊在御花园撞见大皇兄元祁练功,好奇地在边上跟着比划。元祁看到后想招呼他过来,他却一溜烟跑走了。之后元祁故意在他经过之地练功,还去他宫里找他玩耍,兄弟二人才渐渐亲厚起来。

元祁母妃宁妃是敦厚之人,时常教导元祁尊皇后爱弟妹,慢慢造就了他胸怀广阔、敬天爱人的性格。在皇宫里以身作则,教导皇弟皇妹们读书习字、骑射练功。

元昊和大皇兄元祁日益亲近之后就被他带去上书房与其他皇子们一同学习。因为起步较晚功课落后常被嘲笑,于是他日夜勤练、不眠不休,很快就渐成气候。

元昊尤其喜欢跟着皇兄元祁练习骑射,后两年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箭法骑射之精准勇猛竟已胜过所有兄弟,包括大皇兄元祁。皇帝看在眼里很是欣慰。

燕王元祁十八岁那年边关告急,元祁就主动请缨前去支援。

皇帝原本不愿送自己皇子上战场,怎奈宁妃母子坚持,曾国舅也从旁劝说。说什么国境危难,皇家必须身先士卒做出榜样,好叫天下人敬仰和效仿,大皇子燕王文韬武略可堪将才,沙场磨练后他日必成大器。于是皇帝才同意元祁随大将军沈裕一同赴边。

当时刚年满十五岁的渤王元昊也想同去,元祁以他年纪幼小为由拒绝了他。嘱咐他认真习武、研习兵法、勤练骑射,日后有机会再接他进军营操练。

两年前渤王刚年满十七,就请命赴边关与皇兄燕王并肩作战。

近年来皇帝考虑到大将军沈裕已逐渐年迈,也有意要培养新的边关接班人。所以接连派送年轻将领出京支援,欧阳家长兄长治即是其中之一。渤王本就和自己不亲,皇帝也不阻拦便任他前去。

谁知最近都库一战自己钟爱的大皇子燕王竟命丧乌孙,皇帝原本就不适的身体更加不如从前。

当收到前线传书已经悲恸不已,如今见到渤王带回的燕王骨灰及遗物更加痛心哀怒,忍不住一个巴掌就朝渤王脸上扇了过去。

渤王的面罩被掀落在地,露出额头到鼻梁处一道长长的疤痕。

渤王连忙跪下说道:“儿臣有罪,没能护皇兄周全,请父皇发落。”

当年皇帝准渤王戍边之时,本意是多一个可信之人能够保护燕王。心想渤王的勇猛凶狠和爱护兄长之心一定不会让燕王有任何闪失,没曾想竟是今日这结果。

皇帝担心自己时日无多,即刻密召几位心腹大臣入宫,逐一单独面谈,探讨皇位储君一事。待欧阳翊觐见之时已过亥时二更天。

皇帝问欧阳翊道:“朕的身体大不如前,恐不久即无法亲临早朝,亦难主持朝政,欧阳爱卿可有何良策?”

欧阳翊不知皇帝此番问话意欲何为,只能回答说:“陛下虽此前龙体欠安,一来秋冬时节易感邪寒,二来燕王新殁陛下心伤,不免加重病情。近日春暖花开正是踏青的好时候,陛下不妨多出宫门活动活动,一则强健筋骨,二则舒缓心结,岂不两全?加上太医们的悉心调理,陛下必能尽快痊愈。”

皇帝听罢欧阳翊的这番劝慰不由得哈哈笑道:“爱卿此话朕听了着实安慰,被你这么一说,朕还真想赶紧迈出这宫门,去外面好好透透气。”

紧接着又叹了口气道:“纵然如此朕终究还是老了,是该考虑储君即位之事了。爱卿觉得朕这几个儿子谁能堪此重任?”

欧阳翊道:“燕王原本是最佳人选,可惜天妒英才舍陛下而去。既然陛下已立太子,将来必定是太子继承大统,陛下难道还有其他属意之人吗?”

听欧阳翊如此作答,皇帝笑道:“好你个欧阳翊,竟又把问题踢回给朕。”随即又皱起眉头在室内边走边自言自语道:“只是太子。。。”还未说完就沉默不语了。

见皇帝犹豫,欧阳翊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他道:“陛下是怕太子太过仁慈,难当国之重器?”

皇帝道:“太子固然品性无虞,但总归稍显懦弱。这些年被皇后照顾得太好,慈孝二字不在话下,但国君之位需要的是一个更为果敢能当大事之人啊!这也是朕多年来的忧心之事。哎!”

欧阳翊对着满脸忧愁的皇帝道:“陛下过虑了。如今我朝不比开国之时,各地余孽犹存、民心不稳、饥荒不断,乱世确是需要一位如陛下般勇武果敢之君。但现如今各地太平、民心归拢,社稷江山稳固,此时若迎来一位仁慈温和的明君岂不正好合适?也是天下人之幸啊!”

紧接着又道:“陛下春秋鼎盛,若希望早享清福此时即可退位让贤,从旁辅佐新君成就千秋功业。若陛下欲百年之后传位于太子,更可从此时起让太子参政议政,观察其态度,锻炼其能力,磨练其心性。此外二皇子赵王本就与太子交好,必能忠心辅佐。渤王勇猛善战,江山可保。靖王更是太子一母所生之胞弟,年纪虽幼些,但天资聪颖,将来也是位可造之才。”

欧阳翊洋洋洒洒一番话说得皇帝连连点头,心中的愁闷疑虑似乎也都解开不少。

君臣二人再商议了一阵其他国事,不觉已到了深夜。

欧阳翊将此番入宫之事简单说与琥珀之后,因明日还有早朝便即刻回房歇息了。

琥珀望着父亲离去的清瘦背影,心疼他为皇帝的江山成日操劳不休,同时又遗憾自己身为女儿家帮不上太多忙。

皇帝采纳了欧阳翊的建议,着手让太子参与政务。只是太子虽然勤勉,时常与百官一同早朝听政议政,可终究资质平平、进步有限。

但此举分明已是昭告朝野,皇帝有意栽培太子,太子储君之位稳固,他日必登大宝。

渤王本是因为燕王才请缨戍边的,如今燕王不在他也就索性先暂时逗留在京城。即刻又回归到以往的冷面冷心模样,不多与旁人搭话,深居自己的渤王府,整日习武练功、看书写字。

渤王府里人丁单薄、冷清异常,只一个厨子兼管家戚叔再无其他家丁婢女。除贴身侍从墨羽紧跟左右外,就是之前戍边时在西域或解救或相识的三名江湖人士,两男血影、无双,一女冷月。

这三人武功极高,尤其血影轻功更是了得。他三人此前一直在边疆帮助渤王、燕王排兵布阵、探营杀敌。这次随渤王回京,主要任务是奔走各地为渤王府收集情报,实为渤王暗使。

渤王始终对燕王之死存疑,一方面豢养了一些细作分布在边关各处调查当时的情况,一方面让他三人训练了一批密探武士在京城及全国各地暗中寻访可疑线索。

皇帝体恤已逝燕王的母妃宁妃的丧子之痛,加封了她为贵妃。但宁贵妃内心伤痛,从此经常吃斋念佛终日不出她的重华宫。

渤王幼时跟着燕王在重华宫里有些走动,虽然不喜与外人交往,但会偶尔进宫探望丧子的宁贵妃,陪伴她下棋说话,代已故的燕王聊尽孝心。

不觉天气已入夏,这年气候甚是奇怪,整个夏天雨水极少,各处干旱不断、灾情频传。眼看都快立秋了,包括京城在内的各地仍旧滴水未下、暑热难消。皇帝只能开粮仓散国库赈济灾民。钦天监忙前忙后,皇帝皇后祭天祈福,也始终不见一滴雨水落下。

这日午后血影回来直奔渤王书房,私语一阵后渤王即招呼墨羽一同出了门。两人来到京城有名的青楼天香院门口,墨羽不解问渤王道:“主子来这里做什么?”

渤王道:“进去瞧瞧。”说罢抬脚就走了进去。

里面众人见进来一位气度不凡的公子,赶紧去通报当家妈妈。这位妈妈虽已不再年轻,打扮倒是十分得体,行为举止也大方。见到渤王忙迎上前来恭敬问道:“这位公子可是第一次来?”

见渤王点头“嗯”了一声,妈妈又问:“公子是要听曲儿观舞吃酒呢?还是侍文弄墨对弈呢?”

原来这天香院是官办妓院,档次比其他行院高出许多。别的地方嫖客姑娘到处扎堆乱哄哄的,这里却清新雅致颇有些风骨。这天香院的姑娘有卖身又卖艺的,也有只卖艺不卖身精通琴棋书画的艺女子。

渤王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要你们这里最贵的女子。”

妈妈见渤王气宇轩昂,说话掷地有声,虽不似其他贵公子般着锦衣华服镶金戴银,但瞧着他深色袍子面料考究、做工精细,腰间一块玉佩一见便知不是凡物。

妈妈知道此番遇到贵人,不敢怠慢,便恭敬回道:“公子是要请我家水仙姑娘不成?”

墨羽见状有些不耐烦了,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往妈妈手里一塞道:“赶紧的,我家主子没耐心听你在这瞎叨叨。”

这位妈妈把金子往桌上轻轻一搁,不紧不慢地说道:“公子有所不知,水仙姑娘不是只使银子就成的。待奴家去通传一声,如果姑娘肯见呢,这金子我就收了。不然奴家也只能原封不动地退回。”

说罢将这锭金子往外轻轻一推,转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