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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燕竹儿

十月十四,北盘城飘起了绵绵细雨。淅淅沥沥淌过檐角,朦朦胧胧,如梦似幻,宛若一幅淡然雅致的水墨画。城门外停着红轿子,身旁一高个儿手提大刀,驻然静待;几个门客头戴草帽,齐端着一具棺材模样的檀木棺子,又另有几人守在一旁;其中为首的女子紫衣轻装,一手执墨色纸伞,另一手捧着细长紫木方盒,却是面色忧郁,在雨天中更添几分伤情。然而,有一人却自始自终面带微笑;他肤色黝黑,身穿艳色吉福,胸前挂着红花,一直翘首远视。身边侍女撑起的雨伞遮不住他脸上的幸福,却也掩不住他心中的焦虑。他紧张地来回搓着手掌,终于,远方走来三个人的身影,他不觉一喜,稍使眼色,轿子旁的一个门客便招呼了上去。

陈芷换上了一身碧绿色绮丝长裙,垂鬂分肖,撑着浅绿纸伞,一双明亮的眼睛极是灵动,顿时就由几日前的江湖侠女变成了一个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月夜则梳着双平髻,羞答答地穿着秀气的金橘色绸裙,第一次打扮得如此乖巧,原本的顽气便被一洗而空。另一位扎的是百合髻,身着蓝丝绸落地裙,浓妆艳抹,仿佛第一次出门的闺中女子,举止都十分小心翼翼。三人见门客来迎,便纷纷行了个礼。那门客也鞠躬以表示回礼,引着她们到了吉福男子面前。吉福男子喜色未消,只见他恭恭敬敬地抱着拳,问道:“你们可是燕家的三位小姐?”

“是的,”这样的装扮让月夜不由有些紧张,“难不成还有假?”

陈芷摸摸女孩的脑袋,又行了个礼,微笑地介绍道:“小女燕竹儿,这是我的妹妹菊儿,姐姐兰儿。菊儿年纪尚小,许多礼节都还不明白,若有冒犯,还请多多包涵。而姐姐前年遭变故,如今却是口不能言,本想让她留在府内,但她却想到在多年来许家对我们燕家的恩情,执意要亲自道谢,才不得不带她一起。家中祖父本也想亲自参加此宴,但无奈身体有恙,只能让小女姐妹三人代为参加,说择日定会亲自登门感谢许家十几年来的扶持。”

“燕爷爷真是言重了,”男子说道,“许燕两家是几十年的至交,说到帮忙,燕家也帮了我们许家良多啊。如今要是燕爷爷真的亲自拜访了,父亲可要怪罪我许栋了。”

就在陈芷说话的时候,许栋身后的轿子里隐隐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动静。许栋虽然没太在意,但陈芷和扮成“燕兰儿”的钟竹却注意到了。

“喂,这个轿子里,坐的就是新娘吧?”许栋离开后,钟竹拉过陈芷,小声说道,“如果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我们就没有跟他们去许氏山庄的必要了。在五脉山就能下手。”

“嗯,”陈芷表示赞同,“不过在确定她是陈兰兰之前,还是不要贸然行动,不管怎么说,我们机会只有一次。”

“啧,这么谨慎,”钟竹摇摇头,“罢了,如今我被你折腾成这副模样,什么都无所谓了,你是头儿,你说了算。我还是继续老老实实装我的哑巴大小姐吧。哼。”

钟竹说着,便拖着裙子走到城门底下躲雨去了。

又等待了好一会儿,乌云渐渐散去,姗姗来迟的阳光透过云隙懒洋洋地洒在小雨洗礼后的北盘城上,寒风已褪,留下的是一片暖意。

许栋抬头望着将上三竿的太阳,又看了看已到的客人。王府长子成景及身边随从八人在高松旁静候,石大理的弟弟石仙客带着富贵、长春与许家门客相谈甚欢,燕家三姐妹则在城门底下遮荫。许栋焦急,便问那负责迎接的门客道:“还有哪家未到?与约定已过半个时辰,正逢天晴,再不来我们便走了。”

门客咬着手指稍稍思索,答道:“还差陈氏药业……”

“陈氏药业不等也罢,”许栋打住门客的话,听到这个名字,他却是满脸不快,“走吧走吧。”

“除此之外却还有李氏酒业、张家……”门客还未说完,不远处便传来一阵脚步声。最后到来的两人并未打扮得十分华丽,所穿皆是他们寻常之衣物:女子土黄色鬼绫罗,长发顺腰,香气醉人;男子蓝色布衣,头戴官帽,面容白净。两人才走近,陈芷便不觉惊讶万分,且不说那女子是几日前在酒馆所见之人,而是那男子,乍一看竟是那个在麒麟祭送她面具的小贩!

他们……竟然也是受邀的人?!这可是让陈芷始料未及的。

介于现在的尴尬身份,陈芷侧过头,本不想让男子看见,但男子眼尖,却还是认出了她。然而,他并没有表现出一点儿诧异,仅仅对着她微微一笑,便跟着女子走开了。

“香堇来迟了,”女子恭敬地行了一个道歉礼,“还请恕罪。”

“你们是……?”许栋似乎并不认得这两人。

“家父从事小本酒行事业,本只能勉强糊口,但多年来幸得许氏扶持,才得以有了大起色,”香堇又行一礼,答道,“因此家父嘱咐小女一定要亲自来道谢,却无奈雨路泥泞,使得我们在路上稍稍耽搁,以致让大家久等小女,虽死难辞。”

“原来是李伯伯,”许栋赶紧扶起香堇,“不打紧,我们也正等着雨停,好上山呢。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我们这就出发。”

五脉山的毒雾果真名不虚传,众人才靠近山底,四处便是云雾缭绕,一百米外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根据许栋的安排,上山的队伍拉得很长,许栋带上十余个门客,与轿子一起走在前边。最前方的门客敲锣打鼓,说是驱妖,其实也是为了喜庆热闹。紫衣女子依旧捧着紫木方盒,领着檀木棺子,在队伍的中央。王府长子成景和大刀高个儿也在棺子左右。后方则是陈芷等其余受邀之人。说也奇怪,大家一直惧怕万分的毒雾,自从上山之后,似是真的识得许家人,就算周围依旧毒雾缭绕,但队伍中空气却是纯净无比。队伍走到哪儿,毒雾就会识趣地离开,就如极具灵性的顽童,遇上了极其严厉的大人一般。

“你说,中间那大棺子里会装着啥呀?”富贵在长春耳边说道,“该不会是姓陈的为她女儿准备的嫁妆吧?”

“我看是,”长春瞥了一眼,“陈家财大气粗的,里面估计藏着什么奇珍异宝,才会让这么多人守着。”

在上山的路上,诸如此类的闲话并不罕见。陈芷从中了解到的,也就是轿子确实有一位陈姓的新娘,而中间队伍棺子里,装的都是宝贝。月夜穿着裙子走山路不习惯,好几次都踩着裙脚差点儿摔倒,幸得陈芷在一旁扶着才没露出破绽。钟竹、香堇和面具小贩都一路沉默,只有石仙客时而会来找香堇答话,回应的却是她的冷眼相对。

山路漫漫,行到山腰一片丛林中,许栋便招呼大家稍作歇息,轿夫放下了轿子,门客放下了棺子,紫衣女子为客人们铺来一席地毯,众人就席地而坐。香堇和那男子许是喜爱寂静,只听香堇对紫衣女子说道:“难得来一次五脉山,我们两个想在周围走走,不时便归。”

“可以,”紫衣女子并不阻拦,“但请两位不要离我们太远,一来容易在山间迷失方向,二来未得我们保护,毒雾或许会侵犯两位。而且,请带上这个。”女子说着,递给了他们两株麒麟草。“若有万一,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