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何出此言？”玄凌并不曾放开紧握住濯缨的手。他的目光掠过跟在太后身侧的一干人，道，“怎么众妃都在？”

其实并没有许多人，贵嫔位分及之上的人，再算上安陵容和傅如吟，皇后一党的人倒是都在了。然而此刻，她们的神情都极惊惶，跟在太后身旁极力维持着自己端淑的模样，瞧着有些噤若寒蝉的意思。

太后轻轻咳了两声，虽有厚重的披风保暖，她的脸色仍然不算好看，隐隐透着青白之色。后至的皇后见状匆匆上前为她顺着气儿。太后的眼睫微颤，反举目示意胡昭容，冷声道：“胡昭容，你来说。”

“是。”胡蕴容飞快地应了，她略一施礼，却从今天她往虹梁殿祝贺一事说起。后宫女子你来我往之间的明枪暗箭自然是不必细谈的，她一笔带过弄污衣裳一事，道：“臣妾本已向乐懿夫人请辞，半道上却发现不慎将那枚胎里带来的玉璧遗失了。遂命琼脂姑姑回去取，谁料回去之后却并未见到夫人，玉璧也不曾瞧见，反在殿后的一摊灰烬中找到了半封书信……”

她停一停，敛衣恭顺跪伏在地，“臣妾没有想到，那封书信竟然是乐懿夫人写与赫赫族人的！”

众妃早已得了证词，此刻再听一遍，神情仍然不免异样。

“什么？！”玄凌亦十分诧异。他并不晓得余庆年曾将恩和公主一事与濯缨和盘托出，更不晓得他们兄妹三人多年来暗中通信。余定年细数赫赫族中形势，又兼有对亲人的思念，比他上书玄凌的简短密报不知情真意切了多少。

玄凌转而凝视身旁的濯缨，眉头紧锁，只问道：“你与何人通信？”

濯缨张了张唇，复攥紧他的银灰色袍子，抬首瞧着他，迟疑道：“是兄长。”

玄凌何等聪慧，立时想清了其中关窍。他拂落她的手，冷笑连连，道：“你们兄妹好大的胆子！”复压一压心中怒火，面色铁青，“信件何在？”

太后身后的宫人依言奉上信件残页。他仔细的瞧了许久，时间越久，濯缨的心反慢慢沉了下去。她抿紧唇，缓缓跪在玄凌身侧。

“好、好、好。”玄凌一连道了三个“好”字，将信捏作一团紧紧攥在手里，反转身凝视濯缨垂下去的眼睛。他的神情平静极了，怒火到了极点时，却瞧不出什么了。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整个人如同一张拉满了弦的弓，满盛气势。

“朕从来不知，朕的乐懿夫人原来如此聪明。”他俯下身，捏着濯缨小巧的下巴缓缓抬起，叫她不得不仰望着她，语气森冷，“你告诉朕，还瞒了朕些什么事？”

濯缨当日做下了，便早料到有今日。兄长身处敌营，予溯又是皇子，她不得不为亲人打算。兄长如今名为赫赫驸马，实为周朝探子。虽风险极大，却也有天大的机会。她与大哥通信，叫他暗中挑拨赫赫内廷贵族间的关系。几年来赫赫王帐之中为了权势斗得你死我活，子弟如此不省心，恩和公主的好处便显现出来。如今兄长一家在赫赫王族中威望甚高，若非摩格可汗正处壮年，恩和公主又是有汉族血统的女子，恐怕赫赫大汗之位早要易主。今日胡蕴容发现的此信，便是兄长对濯缨献策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