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拾掇物件儿的声响并不算小。

濯缨自睡梦中醒来，瞧见陌生的穹顶有片刻的茫然。玄凌的大氅将她裹的极紧，熟悉的气味让人安心。

玄凌的目光并不在她身上，濯缨瞧见他光洁新刮了胡茬的下巴，笑眯眯地伸手意图挠一挠。玄凌却立时反应过来，反将她的手揽进自己掌中，简短道：“别着凉了。”

“他们在做什么？”濯缨微微扭头，看着几个宫人在门外走来走去，手里还捧着什么东西。

玄凌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坐起，一边为她理着衣裙，一边道：“你的梦魇来的蹊跷，今日皇后来，提议搜查宫室。朕想着，未免是真有人存了害你之心。搜查一番，也好叫你安心。”

皇后会如此好心么？

濯缨心中冷笑，面色沉了下来，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玄凌急忙握住她的手，诚恳解释道：“朕知你素来不喜她。只是她毕竟是皇后，大体上不曾犯过错。今日所为，也是为了你和孩子着想。当年之事，也是朕一时糊涂……你切莫动气。”

他这样无奈辩解的样子惹人发笑。濯缨倒有些好奇，当他知道一贯信任的妻子生了怎样一副蛇蝎心肠，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害死了他的菀菀时，会作何感想？

濯缨扬起笑脸，道：“臣妾知道，臣妾并未生气。”

她如此行事，玄凌也无可奈何。恰巧侍女端上一盏杏仁茶，他心思烦杂，瞧也不曾瞧便牛饮而尽。

濯缨眼角余光瞥见，略一愣神，遂幽幽道：“陛下喝的是臣妾的茶。”

冬日严寒，虹梁殿里的地龙烧得极暖。玄凌方才将濯缨抱得紧紧的，又得了她阴阳怪气一顿暗讽，此刻硬生生的闷出一身汗来。黏糊糊的衣服穿着极不舒服，他颇觉不耐，索性掰着濯缨的脸转过，用力地吻一下她的唇，恶狠狠道：“还给你！”

“皇上——”恰巧皇后神情凝重的跨步进来，见了这一幕，正要脱口而出的话便硬生生噎在了喉咙里。

玄凌连忙转过身去，正襟危坐。他清咳一声，若无其事道：“皇后进来怎么不叫人通传一声。”

此时此刻，皇后还能说什么呢？

她上前几步，一团极浓郁的香气从她广阔的袖口飘逸出，逐渐将整个暖阁笼罩住。玄凌是闻不见这气味的，濯缨盯着她身上金丝织就的鸾鸟朝凤图样，目光渐渐恍惚了，眼睛中浮现出混浊的颜色。

“臣妾进来是想向皇上禀报，宫人们在后殿的花木丛下发现了一些木偶。”皇后的神情瞧不出分毫异样，连惊惶之色也不曾见。

临近傍晚，外头的天色昏沉沉的，积满深色的云层。此刻下起了淅沥的小雨。

“木偶？”玄凌的脸色霎时同殿外的天空一样阴沉起来。“什么木偶？”

皇上问了，便有人将那些东西奉上来。

檀木的托盘里，静静躺了三枚木偶。它们也历了些岁月，斑驳的木身上爬满了苔藓。上面刻着的三人的姓名与生辰八字，字迹歪曲不可辨识。

朱成璧、朱宜修、周玄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