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二十一年十一月，帝废皇后朱氏，幽禁其于凤仪宫。外戚朱氏的荣耀，自此渐失。而余氏一族的辉煌，才刚刚开始。

是年除夕夜宴后，玄凌与濯缨同归虹梁殿。

天空又飘扬下起雪来，濯缨从厚重帘幕的缝隙中窥见一片莹白色。远望，满宫里一片喜气，不曾有片刻的低迷。

连日来，玄凌接连罢黜数位嫔妃以至于废了后，朝中众臣多有微词，然而在知晓了朱宜修的所作所为之后，再无人敢置喙一句了。

御撵里十分温暖，濯缨身子笨重，不大愿意叫玄凌揽着，他却不曾放手。

他的掌心炽热，隔着厚厚的锦袍轻抚她浑圆似球的肚腹，声线带着饮酒之后独有的低沉暗哑：“朕问你，朱氏对你和孩子下手，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濯缨早知道他会问，此刻只是微微侧首，抓了他袍上的香囊把玩，轻飘飘道：“是。”

玄凌深深呼吸，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低声道：“你不该拿自己和孩子冒险！”

濯缨愣然一瞬，反笑了起来：“我以为陛下会说我狠毒。”她顿一顿，为玄凌撩过一缕贴在鬓边的青丝，方解释道，“臣妾并没有冒险。宫人送来的杏仁茶，我一杯也不曾喝过。只有那一日，本预备小酌一口，却叫陛下一饮而尽。”

她说得逗趣儿，玄凌却罕见的沉默下来。

良久，他才轻轻叹一口气，将头埋进她温软的颈脖，闷声道：“你并不狠毒。”

濯缨的心，蓦然柔软了下来。她伸手将玄凌高大的身躯极力揽进臂弯，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客气，笑道：“臣妾若是朱宜修，只会比她狠毒百倍。”

玄凌复将脑袋抬起来，侧首看她的眼睛在烛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卷翘的羽睫在莹白的颊上投下一点阴影，轻轻道：“你会杀了我吗？”

“对。”濯缨答道。她转过头，同玄凌对望。娇丽的容颜有一半隐在黑暗中，脸上的神情看不大真切。“可是杀了你，恐怕我也活不了了。”

玄凌于是不再言语了。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长久的沉默，可并不寂静。风声，簌簌雪花声，远处宫人的欢笑声。还有此刻，彼此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许久以后，玄凌蓦然问她：“你想做皇后么？”

濯缨微微仰头看他，神情平静：“我想做你的妻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他忽然蜻蜓点水一样轻吻她的唇，双目微阖，神情虔诚。

“好。”

乾元二十二年正月，泠贵妃余氏摄六宫事，得赠皇后玺绶。

是年春，诞燕王洄、越王沨。七月，帝聘为后，同元妃礼，其声势浩大，世所未闻。

——全文完——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