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屁崽子玩哑炮。

大门口捡来的，引线着完没响。

敏儿捡了一把拿回屋里。

哑炮屁股后面捏开，火药撒在地上，用香头点，扑哗一下。

小文文高兴坏了，玩点火药玩到不顾爸爸回来了。

他又把火药往炉盖子上撒，扑哗扑哗。

满屋子是烧火药味儿。

躺在炕上的太爷爷，眼睁睁看着俩重孙子玩火，还乐呵呵笑。

敏儿夺文文手里的两个哑炮，文文不给，敏儿使劲掰他手。

文文大哭起来，大喊妈妈，令何宁失望。

好歹喊声爸爸。

何宁抱着儿子哄，小崽子在爸爸怀里哭了两声，脑袋一耷拉睡着了。

天色一黑，小文文铁定睡着。

让屋里大人省心不已。

敏儿噘着嘴气呼呼。

何宁顿下身亲她额头：“敏儿，舅舅陪你放炮，这么长一串给你放。”

初三晚上，离家门远远的枣园里，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炸响。

房檐下红灯笼取下来，又换了一根新蜡烛。

今天晚上，家里加了一个小人

敏儿在厨房炕上睡不下，又不想跟太姥爷和舅舅睡一个炕。

何燕骂她一句：“这么大的姑娘了，晚上睡觉还要妈搂着？”

何宁亲一口小外甥女脸蛋。

“谁说这么大了？明明这么小，才八岁。”

何燕母女只能睡到爷爷屋里。

何宁跟文文睡在厨房。

何宁笑嘻嘻保证一句：“姐你放心，我能操心好我老婆我女儿。”

何宁做好了一晚上醒四五次给女儿换尿布的准备。

半夜起身给炉子添煤块的准备。

厨房门关上，听隔壁房间门也关上。

何宁倒好洗脚水，凳子放在炕沿边，洗脚盆放凳子上。

“来老婆，我给你洗脚。”

李娟瞪大眼睛看过来，一口拒绝。

“姐姐在家呢，你别瞎做作。”

何宁蹲在炕沿边，把李娟的脚硬拽过来，给他搓脚趾头。

李娟心慌慌扑楞楞。

“姐看见了我咋见人？”

“娟，不就给你洗脚么，姐看见了有什么大不了？”

隔壁门吱呀一声开了。

李娟忽一下缩脚，一盆水踢翻倒了一地。

何燕推门进来，说一句：“敏儿渴了要喝水，我舀一勺。”

何燕眼睛一瞥，看见打翻地上的洗脚盆，再看站在旁边的何宁。

咧嘴一笑，问：“宁子，你给娟洗脚？”

这话听在李娟耳朵里，似乎是责问。

李娟脸色腾一下通红，极力辩解：“没有没有，宁子怎么能给我洗脚？”

李娟浑身不自在。

何宁委屈至极。

“姐，我给我老婆洗脚咋了？她在月子里，弯腰够脚，使这个力，腰上会落下病的。”

何燕端一舀勺水，嘴上说：“洗就洗，我说啥了？好好照顾娟。”

何燕端着水出去了。

李娟更不自在，身心无处放。

狠狠瞪一眼何宁：“我说不洗不洗，现在好了，被姐姐碰见。”

何宁就纳了闷，不就给老婆洗脚么，姐姐没说什么，她自己心上已经不自在坏了。

想了一会儿。

恍然大悟。

如果姐姐碰见李娟蹲在地上给何宁洗脚，那就正经正常。

可一个大男人蹲在地上给女人洗脚，传出去，李娟觉得自己在别人跟前都抬不起头来。

根深蒂固的破旧观念，何宁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一下子改变。

何宁给自己洗脚，泡了半个小时。

躺进被子里，搂紧儿子，说一句：“娟，悦悦换尿布，你把我推醒。”

再说一句：“悦悦吃奶，你也把我推醒。”

李娟答应一声：“嗯！”

何宁闭眼。

恍恍惚惚，他抱着悦悦的襁褓往前跑。

不知道后面有什么人追他，急得他跟逃命似的跑。

跑着跑着，怀里的襁褓不见了，女儿不见了。

“悦悦！女儿！”

“宁子，宁子？”

耳边是老婆的呼唤，猛一下睁开眼。

“宁子，做噩梦了？咋大喊大叫的？”

他忽一下翻起身，看窗外蒙蒙亮。

“天都亮了？娟，我这一夜没醒来？真是的，说好了给悦悦换尿布的。”

“宁子，你白天来去一趟几十里路，那么累，我没打扰你睡觉。”

这一夜，悦悦吃奶换尿布，都是李娟起身完成。

比起老婆白天黑夜照顾孩子，何宁觉得自己的辛苦实在算不得什么。

敲敲额头，骂自己一句：“真是的，怎么能睡得这么死。”

“宁子，没事，我又没觉得累。”

火炉也是李娟起身添了两遍煤块续的火。

李娟身上装一千块钱后，身上有多大动力，何宁无法理解。

一夜不睡，这小心胸女人都不觉得瞌睡。

何宁再赚个五千八千回来，她真受不住。

何宁赶紧起身下炕，给老婆做早饭。

问一句：“吃荷包蛋还是吃煮鸡蛋小米粥？”

“我不喝小米粥。”

那就荷包蛋，老婆特殊照顾，两个，其余大小人等一人一个。

荷包蛋做出来，天色已经大亮。

何燕轻轻推门进来。

嘴里叨咕：“迟了迟了，我眼睛一闭再没醒来，一睁眼到天亮。”

“姐，你这两天晚上照顾我老婆熬的——爷爷喝茶喝完了没？”

“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