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宁走到张家大门口时，摸摸衣兜没装钱。

一把钱在最外面穿的大衣兜里装着，大衣脱下来放在厨房炕沿上。

大正月的，不能拉人家一只鸡赊帐。

转身回去。

从大门前的坡路上来，何宁远远看见他二叔远去的背影。

进院里喊一嗓子：“娟？”

“哎，宁子，这么快回来了？”

“娟，二叔刚进来了？”

“嗯，他给爷爷端了一盆鸡汤，宁子，二叔要对爷爷好喽？”

李娟从厨房出来，笑呵呵说。

“宁子，别花钱了，二叔端来了一盆鸡汤，够爷爷吃两顿。”

何宁皱着眉，脸上阴沉。

“二叔端来的鸡汤？我看看！”

“我在炉子上搭热给爷爷吃。”

何宁进厨房，揭开瓷盆盖子，鸡汤已经温热，闻起来是正经鸡汤的窜味儿。

何宁脑子里，满是王琴在王元旦家商店买耗子药的情景。

“娟，不能给爷爷吃！倒了！”

“啊？倒了？为啥呀？”

“娟，这年头，商店里随便买上耗子药，我怕王琴下毒。”

王琴跟何宁一出又一出的纠纷，李娟知道的不是十分清楚。

她就不理解王琴怎么可能给鸡汤里下毒。

“宁子，你瞎说，二婶怎么可能给爷爷下毒？”

“哼！二叔会不会给鸡汤里下毒我不敢肯定，但王琴会，她恨不得爷爷早点死了，我就不信，她能发善心给爷爷喝鸡汤？”

李娟辩解一句：“宁子，是二叔端来的鸡汤。”

“你这傻老婆，这都想不到？王琴不同意，二叔能把吃的给爷爷端来？”

李娟脸上，还是一副宁子你是不是太小心了的神情。

爷爷在王琴身边，初八冻死饿死。

爷爷在何宁家好好的。

爷爷越好，王琴越煎熬。

猛丢丢给爷爷端来一盆鸡汤，安的什么好心？

有没有下毒，试试不就知道了？

黑子在脚下绕，闻到肉汤味道，哼哼唧唧的，何宁盯着它看了三秒钟。

不行！

怎么可能给黑子吃？

万一真有毒，黑子死了，儿子闹腾。

河湾里有别人家大狗，在土堆里乱刨找吃的东西，端出去给河湾里那些狗吃，一试不就知道了？

不行！

张奶奶家狗在河湾里上下乱窜，把他家狗毒死，张家就跟何宁翻脸，他家的鸡买不来一只。

端回二叔家。

有没有毒，王琴吃了不就知道了？

这么一想，何宁端起盆出屋子。

李娟拦他：“宁子你要干么？”

“倒了！”

“宁子你犯混！”

何宁不理老婆拦劝，端着鸡汤盆直直走到二叔家大门口。

耳朵支棱起来听动静。

左边耳房屋里窸窸窣窣翻东西的声音，应该是王琴在耳房屋里。

远处空场粪堆那儿有榔头拍打声音。

何国民翻粪堆，过了正月十五往地里拉粪。ъìqυgΕtv.℃ǒΜ

轻手轻脚，何宁直接进了她家院子进了厨房。

锅灶上的锅盖揭开，一盆鸡汤倒了进去。

手里的盆并没有放在锅灶上，提在手里从厨房出来，塞进墙角的麦草垛里。

拉着阴沉沉的脸回到家。

李娟皱着眉头：“宁子，咱也太小心了吧？”

“哼，有事儿没事儿，很快知道结果。”

那一锅鸡汤，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倒回去了一盆。

何宁前脚刚走远。

王琴穿了一身新衣服从耳房出来，似乎要出远门。

她进厨房，炉子里加几疙瘩煤炭，昨晚男人炖的鸡汤盛出来一半搭在炉子上。

鸡汤泡馍馍吃饱肚子，准备出门。

何国民从外面进来，阴沉着脸看她穿了一身新。

“王琴，你穿上新衣服要干么去？”

王琴冷言冷语：“你管我干么去，翻你的粪堆吧！”

正月里，两个人臭着，三句话说不到一块。

相互看着厌恶，但勺子还是在一个锅里搅，饭还是要坐在一个桌子上吃。

何国民昨晚硬了一回，主动杀鸡，主动炖鸡汤，主动端给老爹。

自始至终王琴一句刺儿话没说。

何国民认为昨天晚上把王琴给唬住了。

这会儿时间，这妇人穿了一身新要出远门。

她要去娘家，还是要去城里？

管她的，爱去哪儿去哪儿，她不在眼前，何国民觉得自己心里更清净。

王琴把搭热的鸡汤鸡肉端到桌子上自己吃。

何国民也坐在饭桌前。

看王琴只给自己热了一盆。

沉着脸问一句：“没我的？”

王琴尖声尖嗓回一句：“你没手？”

何国民觉的跟她坐在一起吃饭心里都厌烦的不得了。

摸摸衣兜，没装烟。

站起身去上房桌子上拿烟。

也就他站在上房地上抽了一根烟的功夫，王琴在厨房饭桌上把盆里鸡汤鸡肉泡着馍馍吃完了。

王琴整理好衣服，从屋里出去，自行车推出门。

何国民听到自行车响，从上房屋里出来，喊一嗓子：“你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