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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吴关:坚持住,援军距离您还有……

渭水河静静流淌,河面只有一层淡淡的波光。

这样的夜晚特别适合军队行动,因为不易被敌人察觉。

不过,眼下正是对垒初期,双方都绷紧神经,拿出了十二分的警惕,不知派出了多少斥候,紧盯对方动向,加之中间隔了一条河,想搞偷袭是不可能的。

今日要渡河探查情况的共有四人。

段志玄,李孝节,吴关,闫寸。

段志玄找了一名经验丰富的斥候带路,那斥候先是领着几人骑马朝长安方向驰去,扮作唐军往来通信的信使,确定身后没有尾巴,斥候便转向朝西,又驰了约莫十里,才来到渭水河边。

河边早有一条船等候,斥候只对撑船的兵卒道一句“麻烦了”,便牵马上了船。

撑船的兵卒点点头,并不答话,其余几人随后上船,也都不敢多言。

几人的情绪各有不同,段志玄见惯了大场面,自是沉稳淡定,只是立在船头向对岸观瞧。李孝节有些紧张,不时搓搓手。他也到处张望,低头看向水面时,总觉得黑漆漆的水下掩藏着什么,吓得连退两步,撞在了闫寸身上。

闫寸倒是不紧张,但他自从来到军营就一直处于防备状态,他还不能信任段志玄,生怕此番查探敌营,被段志玄坑害。

他和吴关一样没穿铠甲,但除了佩剑和藏在袖中的暗弩,这次他还背了一张角弓。

弓很长,目测有吴关半人高。

箭壶里的弓箭也是满满当当,约莫有近三十支。

他看出吴关有些紧张,便抬手勾住吴关的脖子,几乎将瘦小的吴关夹在腋下。

吴关好几次欲言又止,想问问石不悔的情况,又不方便,闫寸就冲他微微摇了下头,意思是没什么新消息。

吴关安下心来,一路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约莫一刻后,船渡过了渭水,斥候与撑船的兵卒商量好,让那兵卒在河心等待接应。

几人翻身上马,向正北驰骋了二十余里,路上斥候解释道:“咱们在渭水南岸,敌人一定以为咱们会从南边过去打探消息,因而松懈对北边的防范。”

李孝节接过话头道:“所以咱们绕到北边,从那里接近敌人大营,就没那么容易暴露了——这个我阿耶教过。”

他紧张极了,急需吹一吹牛让自己安心。

吴关与他并驾齐驱,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能没事吗,”李孝节道:“我虽也上过战场,却都是随中军主帅行动,眼下就咱们这几个人,万一被突厥抓了去……”

段志玄被他那怂样逗乐了,接道:“你比我家那个强,我家那小子可没这种胆量。”

他原是先想宽慰李孝节的,可说出的话让李孝节更郁闷了,谁还不想当条米虫?

李孝节只能苦笑。

“你们也不必将此事想得太危险,斥候自有一套保命的方法和经验,当年圣上亲自探查敌营,就暴露了行踪,情况万分凶险,最终还是脱了身。”

“借您吉言,也借圣上庇佑,”闫寸道:“但愿咱们此行一切顺利。”

一个时辰后,斥候再次改变方向,并放慢了马速。

又走了近半个时辰,斥候招呼几人下马,一事先备好的布包裹住马蹄,并给马上了笼头嚼子。

“就在前头不远处。”斥候道。

段志玄嘱咐道:“都小心些,莫出声。”

他这话是看着李孝节说的,显然在他眼里李孝节是个闯祸精,反倒吴关和闫寸比较令人放心。

李孝节:他啥意思?我是不是被鄙视了?

看着李孝节又纠结又不服的样子,吴关哭笑不得,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爬上一座山坡,斥候率先伏下了身。几人学着他的样子趴在草丛中,果然看到一处火把通明的营地。

从巡逻值守情况来看,突厥人的防范意识还算及格,这与他们往日抢了就跑,随便找个地方一躺就能休息的做派大不相同。

显然,这就是梁师都调教的结果。

闫寸发现许多营帐都是唐军制式,低声叹道:“他们抢了不少东西啊。”

段志玄道:“抢了一路。”

吴关则指着其营地北面的一处圈栏道:“那是羊?那不会是羊圈吧?”

“是他们的军粮,”段志玄道:“突厥此番入侵,确抱着深入大唐腹地的心思,至少他们解决了远程运送军粮的问题。前线早有军报,说突厥所过之处,草都被吃光了……可惜当时朝局混乱,没人注意那处细节,以至于错失了将突厥拦截在北境的战机。”

吴关没再接话,只低头思索着。

见众人都沉默下来,斥候方开口介绍道:“中间那座最大的营帐,便是吉利、突利两位可汗的住处。

他们十分倚重梁师都,自安营扎寨后三人一直同塌而眠,因此梁师都也住在帅帐。

围绕帅帐还有几座较大的营帐,是突厥将领的住处,那座营帐……东北方向重兵把守的地方,看见了吗?”

吴关点头,“是关押尉迟将军的地方吧?看那火把通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只有尉迟将军能让人如此防范吧。”

“不一定。”斥候摇头。

“哦?”

“或许突厥已偷偷转移或……或者杀死了尉迟将军。整出一个重兵把守的地方,是为了引诱咱们,若咱们突袭救人,就落入了他们的圈套。”

吴关不由对这名斥候刮目相看。

他不过是唐军中最末尾的小卒,并无军衔,却有着如此缜密的判断力。

吴关不了解军中情况,没敢草率地说出赞扬之辞。

“突厥此番都派了哪些将领?”吴关问道。

斥候一一介绍过,吴关又询问了几位将领与吉利可汗的关系,及突厥兵马结构。

一个名为执失思力的将领引起了他的注意。

执失思力原是西突厥酋长,一直主张突厥本为一脉,东西突厥不应分裂,而应当联合起来对付汉人。

不仅仅是主张,在西突厥战败后,他直接带领族人归降了东突厥的吉利可汗。

吉利可汗深感其诚意,很快就将他当做了心腹。

当然,除了诚意,执失思力还带去了大批人马,使得突厥的兵力一下子壮大了不少。

“如此说来,”吴关道:“这里有不少突厥兵马,应该都是执失思力的手下吧?”

“应该是,”斥候答道:“毕竟此番突厥出动了举国之兵。”

吴关与斥候交流时,闫寸一直拿手捻着面前的草,待两人交谈结束,他对段志玄道:“草还不够干啊。”

“是啊,若再过个把月,草枯黄了,就可以放火了。”段志玄道。

这是闫寸来到军营后两人首次正面交谈。

他们亦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虽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却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示好之意。

闫寸抿了抿嘴,依旧不肯放松提防。

吴关又就突厥人的布防、换岗,以及周围地形询问了许多细节。

约莫半个时辰后,露水重了起来,闫寸感觉到衣服裤子有些潮湿,便提议道:“回吧,大战在即,得了风寒不值当的。”

吴关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体弱,从善如流。

众人沿原路返回,上船后李孝节放松了下来,又对吴关抱怨道:“不过是在草丛里趴一趴,趴得我都快睡着了,还以为有多惊险。”

吴关笑道:“没发生什么惊险的事,咱们不应该庆幸吗。”

“呿——”

果然,这家伙臭屁的性格是改不掉的。

一进营地,段志玄和那斥候先一步离开,三人则回到了营帐。

李孝节心里没底,率先问另外两人道:“你们有何打算?”

吴关道:“时间匆忙,我只想到两个办法?”

“是很匆忙。”

“两个?!”

显然,闫寸和李孝节的关注点完全不同。

“我来之前见了齐公一面,他说圣上整日忧虑,已好几天没睡过觉了。”闫寸道:“你?这么会儿工夫?两个办法?”

“别瞪了,小心眼珠子掉出来。”吴关道。

他丢给闫寸一个“我的底细你还不知道?你能不能淡定点?”的眼神。

“这里没外人,我就直说吧。”吴关道:“二位正好帮我把把关。”

“好。”

“突厥此番倾全国之力,出了三十万兵力,那望不到边的联营,今日咱们都瞧见了,我有一问,这么多人集结,最怕什么?”

“当然是缺粮食。”李孝节道。

吴关摇头,“他们人太多,羊圈又不在营地边缘,想动手脚太难了。”

“瘟疫吗?”闫寸问道。

吴关打了个指响,经历过隋末战乱的人,都知道瘟疫的威力。

“听斥候说,胡人所喝的水全是从渭水河取的,只需在上游投放足够的动物死尸,后续便可引发瘟疫。”

李孝节率先摇头道:“你知道渭水有多长吗?你知道它通向哪儿吗?”

“不知道。”吴关大方答道。

李孝节眼角抽了抽,给他解释道:“渭水绵延百里,与多处运河相连,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