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六，历书上半年来最好的日子，冯淑仪与甄婕妤同日受封。

莞贵嫔有孕，玄凌较之从前难免要多照顾几分。一来二去，虽是明蓁并未受到冷落，却也有时看不见他的人影。

一日，春风进来告诉她：“娘娘，宫里都传遍了，皇上亲自给莞贵嫔画了梨花妆。一时间，宫内宫外盛行呢。”

明蓁原是在打璎珞，听见她的话，手中动作一顿，忽然笑起来：“南朝宋武帝的女儿寿阳公主日闲卧于含章殿，庭中红梅正盛开，其中一朵飘落而下附在她眉心正中，五片花瓣伸展平伏，形状甚美，宫人拂拭不去，三日之后才随水洗掉。由此宫中女子见后都觉得美丽，遂纷纷效仿，在额间作梅花状图案妆饰，名为‘梅花妆’——只是梨花色淡本不宜成妆，却不料咱们皇上也有如此好兴致。”

外面忽传来一声女声：“你若是羡慕，尽管去向皇上提便是。别说是一个梨花妆了，即便是要皇上今日给你画海棠妆、明日画桃花妆的，皇上又有哪里会不答应的？准给你日日都不重样地画。”

明蓁抬眼望去，果然是欣贵嫔进了门，她喜道：“你怎么来了？”

“来瞧你啊。”欣贵嫔的礼都还没行完，就被春风扶住了，她也不推脱，直接坐在了明蓁身边，“你伤了脚，皇上体恤你，让你不必去给皇后请安，也未尝不是什么好事。”

明蓁不解：“这话怎么说？”

欣贵嫔道：“莞贵嫔有孕，皇后难免多有照顾，日日晨昏定省都挂在嘴边。也不知是在埋汰谁呢，华妃的鼻子都气歪了。”说到这，她忽然掩唇一笑，“要我说啊，还是莞贵嫔有福气。刚进宫没多久，就一跃为贵嫔了。来日生下皇子，别说是妃位了，就连贵妃之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明蓁笑了笑：“即便皇上想要封她为贵妃，也总得考虑后宫诸多资历、位分在她之上的嫔妃的意愿。莞贵嫔即便是生下了皇子，也只会是个妃位，还有得熬呢。”

欣贵嫔却不赞同她这不以为意的样子，恨铁不成钢道：“你忘了，妃位已满。莞贵嫔若是要晋妃，就得有人给她腾位置。”

“妃位之上还有夫人，夫人之上还有四妃，要急也不是我们急。”明蓁却是轻轻一笑，低头继续打她的璎珞。

欣贵嫔道：“前几日的赏花宴上的事情，你可有思绪了？”

明蓁抬头看她，放下了手中的东西，靠在软榻的扶手上：“皇上捡到了华妃断掉的链子，便认为是华妃容不下杜良媛腹中的孩子。可要我说，此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欣贵嫔道：“我听说，那链子是曹婕妤送给华妃的。”

“难怪那链子被花枝一勾就断了——”明蓁眼中多了几分冷意，“曹婕妤的心计可比华妃深多了。只是不知道，她这样拿华妃做筏子，华妃知不知道。若是她知道……曹婕妤又没有儿子，害了杜良媛腹中的孩子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

欣贵嫔道：“曹婕妤虽只有温仪帝姬一个女儿，但是杜良媛生下孩子，极大可能会分走皇上对温仪帝姬的宠爱——曹婕妤断然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去赌的。”

明蓁笑了笑：“姐姐说的也是。只不过，那日赏花宴上，悫妃的表现也实在奇怪。松子是被调|教过的，怎么就突然在她手上发了狂呢？而且那时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只有她无动于衷。只怕……”明蓁话锋一转，“悫妃，是皇长子的生母。”

欣贵嫔心中一惊：“你是说……”

明蓁摇了摇头：“也只是猜测罢了。若是此事为悫妃所为，那与皇后也定然也脱不了干系。杜良媛身上的香味让松子发了狂，直接扑到了杜良媛身上。还有莞贵嫔——她与杜良媛并无深交，断然不会冒着伤到自个的危险去救杜良媛的，只怕……是有人推她出去的。”看见欣贵嫔眼底的了然之色，明蓁笑了笑，“我想，推莞贵嫔出去之人，一定是想让莞贵嫔撞上杜良媛的肚子。这样一来，杜良媛小产的罪魁祸首便是莞贵嫔，一箭双雕。”

欣贵嫔听完之后，叹了一声：“好厉害的手段，好歹毒的心肠啊。”

明蓁轻轻笑了一声：“后宫向来都是一个波谲云诡的地方，你不去害别人，不代表别人不会来害你。这紫奥城就是个大染缸，不被后宫隐私同化，便会在后宫争斗中——死无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