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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废棋

尹桃花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再加上会打扮,为人轻浮,很有几分风情。

她娘家觉得寡妇再醮也得不了几个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卖去了乐户人家。

这世上有一种女人,无论在乎什么环境都能让自己活得很好,就如尹桃花这样。

尹桃花在乐户家中混得如鱼得水。

因为武安州来了许多晋地移民,为迎合这部分移民的需求,这次仙都冠去晋地的乐户中引进了一批当地的娼妓、歌妓,尹桃花也因缘巧合,来到了这里。

妍玉春开业,尹桃花无意间听到妍玉春的东家姓袁,来自于晋地移民,就注意上了。

经过细细寻访,知道得越多觉得这世界真是太小了,此袁家还真是她认识的那个袁家。

更觉得这世上真是不公,同样都是袁家子孙,凭什么好处都被袁务川那一枝占了去。

他们家就能吃美食穿华服住豪宅,享尽荣华富贵。

就能读书进学、恩荫入仕,平步青云。

就能攀上有本事的亲家,轻易融入上流社会。

……

凭什么?

凭什么?

……

这些不平啃噬着她的理智,嫉妒得双眼猩红!

凭什么她就只能龟缩在这个鬼地方一双玉臂千人枕,过这种迎来送往卖笑的日子?

凭什么这些要让袁务川那一枝享受着,她却不能享受这些?

暗恨袁弘德的偏心。

她躲在暗处看着袁明珠前呼后拥的来去,却无力改变这一切。

直到有一天,她跟仙都冠的姐妹们一起被叫出去应局,去的是御马街的一家大户。

那些人推杯换盏之间就公然讨论怎样把袁家的妍玉春谋到手。

也没有避着他们,似乎并不怕他们传出去,或是传出去也没人能怎么着他们。

待她知道了这些人是来自京城的权贵之家,才知道他们底气从何而来。

她意识到这是她翻身的机会,不仅能翻身,应该还能借机扳倒袁家那些人。

因为尹桃花的关系,御马街姚宅这些日子请来唱曲的都是仙都冠。

许凤翔抱着琵琶款款出来,斜着身子坐到绣墩上,颇有些怀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流。

羞答答道:“奴家今日唱的是一段时下最流行的小戏,名字叫《朱颜泪》。”

纤指拨动琴弦,一段轻灵悦耳的乐声倾泻而出。

唱腔优美。

一下子就把席间众人的注意力勾了去。

刚刚还在猜拳行令大呼小叫的人都安静下来,摇头晃脑的随着曲声打着拍子。

许凤翔能坐稳仙都冠头牌,经过金谷里诸家的埋汰依旧脱颖而出,这一管好嗓音和琴艺功不可没。

只是,众人听着听着,越听越觉着不对味啊!

这小戏里唱的内容怎么这么熟悉?

开始的互相对视到窃窃私语,到最后直接问南山姚家的人:“这说的是你们家那个本家吧?”

语气里都是事不关己的幸灾乐祸。

南山姚家的人脸色铁青。

尹桃花知道点内幕,杀鸡抹脖的示意她赶紧停下来。

对面的许凤翔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她今日唱得这出新戏闯了祸了。

声音戛然而止。

姚家二爷骂道:“滚出去。”

许凤翔到哪都是被人捧着的,何时受过这等羞辱?

掩面哭泣而去。

有那怜香惜玉的,比如有点拎不清的胡家大少,“你家本家做事不地道,活该遭报应,还不许人唱曲了?”

气得南山姚家的人拂袖而去。

一场宴席不欢而散。

林管事看着满桌的杯盘狼藉,问李琦:“怎么回事?”

李琦也不知道,他这些日子就忙着处理姚家的事,忙着对袁家的进货渠道围追堵截了,哪里知道武安城里流行什么曲?

不过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很快那本《倒霉三郎终身误》就被放到了他们的案头。

书上描写的比小曲里唱得更详细。

写书的人就跟藏在姚家两口子床底下似的,连姚家两口子私下里说的话都描写得详尽又活灵活现。

写得有鼻子有眼的。

李琦知道姚家这步棋算是彻底废了,问林管事:“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因为姚家的事,各方都保持围观态势,虽然又些还没有彻底倒向他们开始挤兑袁家,但是也没有敢对他们亲近的。

袁家一直被他们孤立着,想进妍玉春货物的外地客商也在等着事态明朗。

这一局他们落到下风,只怕有些信奉富贵险中求的人要出手了。

林管事皱眉,思索着对策。

问他:“长安侯家和固北李家的人有没有异动?”

李琦:“他们两家都有人留在武安城,但是一直深居简出,暂时还没有动作。”

顿了顿,“不过药都那边传来信,有人在偷偷出货。”

林管事:“什么人在出货?”

李琦:“我们的人是在客栈里发现的大宗货物,对方警惕性很高,而且走的方向不是往武安州而来,暂时没查清是哪一方面的人。”

拖得越久,传回来的不利消息越多,林管事也越发着急,如果不能一击致命,短时间内掐死袁家的咽喉,那些供货商也不能一直配合他们。

卡住货源这招也得废。

他们关注着的袁家,曾祖孙几个正坐在城内的茶馆里听书呢!

袁珍珠已经到了京城,报平安的信也经由邮驿寄了来。

担着的心落了底。

而且就在此时,依依姐姐的舅舅过来拜访。

“这第二版的《倒霉三郎终身误》已经售罄,现在有几家书商还要求供货,对方说了,再订的书不要我们贴钱出售了,他们照着市价付银子。”

也就是说他们不仅不用付钱,还有钱挣。

袁弘德有些意外。

袁明珠跟袁少驹正躲在里间偷听呢,闻言袁明珠冲着她五哥竖了竖大拇指头。

夸得袁少驹颇为难为情地抚着脑袋。

袁明珠终于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了。

她这五哥也是个歪才,无心插柳之下,还显露出他的天赋了。

因为这本书是袁家在他们那里代印的,所以这事依依姐的舅舅不好擅自做主,登门问问袁家人的意见。

袁明珠心说:印,肯定要印,不仅要印,速度还得快,慢了的话盗版也该出来了。

见袁弘德犹豫,依依姐的舅舅说:“要是印的话可以给执笔的云湖老妖两成的润笔费。”

云湖老妖是袁家兄妹杜撰的一个笔名,假托云湖老妖之名刊印的话本子。

袁弘德听着里间越来越大的闹耗子的声音,点头道:“几个孩子胡闹弄出来的东西,他舅舅要用只管用就是,不用付钱。”

舅舅乐呵呵道:“在商言商,该付多少就付多少,以后要是还有戏作,还可以交给我们书肆代印。”

云湖老妖话本子、小戏、说书三箭齐发一炮打响,想来以后再写出来的话本子也会畅销。

送走舅舅,袁明珠缠着曾祖父,“曾祖父带我们去茶馆里听听说书吧,都说外头都在说这本书来着。”

袁弘德被缠得没法,也好奇这本书究竟说的如何,“好,去听听。”

袁少驹和袁叔驹皆一脸带笑,就连最严肃脸的袁季驹也唇角微扬。

到了茶馆里坐定,台上说书人正说到两家退亲。

一手执着折扇,另一只手“啪”的一拍醒目,“玲珑小姐的哥哥们闻得妹妹被赵三郎的父母和大嫂折辱,忿然道:我家大妹温良恭谨,退亲可以,错不在我家,聘礼是不可能退的。”

赵大一听不退聘礼,气得大骂颜家:你们家还想用女儿骗钱不成?

颜家大哥摆手道:规矩就是如此,女方无过错男方要退亲,就得留下聘礼做赔偿,难道说你赵家不懂规矩?

我家虽不豪富,也是规规矩矩的人家,这些聘礼我们也不想留,只是不留怕被人讹传成我家理屈,这些银子我们也不要,回头都捐给去岁没了居所的流民。”

说到此处,说书人“唰”的一声展开折扇,慢条斯理的扇着,叹口气道:“正所谓‘和大怨,必有余怨;报怨以德,安可以为善?是以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有德司契,无德司彻。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说书人并未像传统说书的那样以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为结束语,而是摘了一段老子的《道德经》。

听过这段的人知道这段话的意思,只坐着回味之前讲的内容。

还有未听过的,肚子里笔墨又少,追问:“说的这最后一段啥意思啊?”

说书人找了个空位坐下,有人极有眼色的给倒了茶。

说书人啜饮了一口茶,慢慢的解释着最后一段的意思。

袁明珠招来小二,让他送一壶茶、一碟干果去说书人的桌上。

说书人歇下,茶馆里也为冷清下来,大家互相讨论着剧情。

有人问:“这一对就这么被生生拆散了吗?”

有听过一遍或几遍的就开始剧透:“有这样势利眼的爹娘,不拆散又如何?”

又有知道些小道消息的,“这书说的就是我们武安州的真人真事,只是假托是前朝旧事说出来。”

“真的假的?”

“真的,比珍珠还真。”

袁明珠听到珍珠二字,还以为姐姐的名讳已经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