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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9、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修)

时值傍晚,晚霞与红日鲜艳。

出了秋叶别院。

门外空空荡荡。

所有人的身影,都被日光拉的很长,偶尔还会交错在一起。

庆尘抬脚便跟着仆役往会场走去。

路上,他问李束等人:“以前这种家族会议多吗?”

“不多,”李束摇摇头:“一般都是在每年祭祀祠堂之后会召开,一年一个。家族内各个派系的代表,会向家主汇报最重要的结算数据,然后进行新一年的人事任命。。”

“一般要开多久?”庆尘好奇道。

“三天三夜都有过,”李束笑道:“很多人去开这种会,都是要穿成人纸尿裤去的。”

庆尘听说过有些表世界大公司会有这种漫长的会议,参会人员为了不上厕所,一个个都穿上了成人纸尿裤。

那种会议气氛极其严肃,参会者甚至不敢说去上厕所。

在庆尘印象里,老叟是一个很和蔼的人啊,这种人主持会议,也会让家族内部的成员们恐惧吗?

或许,这就是上位者必须要做的吧。

“李氏那位老爷子,平日里很严肃吗?”庆尘问道。

李束解释道:“爷爷倒也没有特别严肃,只是行事干脆果断,谋定而后动,等他做出什么决定的时候,就很难改变了。大家畏惧这场会议,主要也是这种会议太重要了,一场会议重新任免数十人、上百人,它甚至会决定家族某些派系未来数年的命运,没人敢轻松对待。有些人在会上失去了权力,可能几十年都无法再回到权力的中心。”

这时,仆役领着他们到了会场。

只是所有人走进去后突然发现,整个会场里空无一人。

会场不在这里!

李恪说道:“半山庄园里总共有两个会场,一个叫守真,一个叫明理,会议肯定实在另外一个里面举行。”

众人转头看向仆役,却见仆役诚惶诚恐的说道:“对不起各位,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接到的命令就是领大家来‘守真’会场!”

李束看向庆尘:“先生,可能是有人不想让您参会。”

庆尘笑了笑,很显然是的。

有人不希望他参会。

从刚刚仆役告诉他说有权力不参加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一种暗示。

庆尘想了想:“另一个会场距离这里有多远?”

“走路过去二十分钟,”李恪回答道:“按照时间,会议应该十分钟之后就要开始了。”

“有意思,”庆尘笑道。

这是他没料到的,但也不算特别意外。

大宅院里如果没点这种勾心斗角,庆尘反而觉得有点奇怪了。

当固有权力阶级发现有新贵出现的时候,总会不遗余力的进行打压,因为大家都很清楚蛋糕就那么大,多一个人,就要多分一份。

只是……他只是个教习先生啊,为什么要针对他?

李束小声道:“先生,现在大家都在传说您是老爷子的私生子呢,说是老爷子想在驾鹤西去之前让您认祖归宗,进祠堂祭拜……”

庆尘愕然,原来如此!

实在是老叟对他太好了,以至于搞得好多人都误会了什么。

是了,教习先生自然不会影响别人的利益,但认祖归宗的私生子就不一样了。

可问题是……他并不是什么私生子啊!

瞧这事闹的!

庆尘说道:“走吧,我们去下一个会场。”

李束说道:“先生,他们这故意让您迟到,您也不生气吗?”

虽然他还没正式磕头拜师,但这段时间庆尘的无私传授,加上庆尘辛辛苦苦给他们灌顶,所有学生都是承情的。

如今自家先生被人摆了一道,自然会觉得很不服气。

“生气啊,我这人还挺记仇的,但你在这里跟一个仆役置气也没用,他也是个跑腿的,”庆尘平淡的说道:“不过,想去哪里就立刻出发,这点总不会有什么错。”

李束等人相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

……

明理会场中,已经坐满了近百人。

中间一张空荡荡的长桌,总共只坐了11人,剩下的人则坐在不远处的旁听席位上。

这11人的气场,一个比一个强大,周围旁听席位上的人,甚至不太敢随意打量他们。

这些人不管做任何决定,都足以影响数百万人的命运。

长桌旁边,一名干瘦的中年人问道:“老爷子身体怎么样了,这时候召开家族会议,不会对他的身体有什么影响吧?大哥,你也不劝劝他吗。”

说完,他看向那位坐在左侧第一个位置上的李云寿。

李云寿没有搭理他,只是默默的看着手里的文件。

参加这个会议,所有人携带文件必须以纸质形式体现,也禁止带一切电子设备进入。

如果有成员身上携带机械肢体,那么场外会有人专门负责拆卸、保管。

会后也会有人专门的机械肢体医生负责给他们安装回去。

这个规定就导致,旁听席位上还有几个人缺胳膊少腿的,看起来十分古怪。

“咦,会议早就该开始了,老爷子怎么还没来,”长桌旁边一位中年女人说道:“以往,他是最守时的人啊,我记得早些年他还专门守在门口,我们谁要是迟到了可是要做检讨的。”

李云业看向一名仆役:“去,问问怎么回事。”

那名抱朴楼的仆役快速跑了出去,然后很快又跑了回来:“老爷子说,等人齐了再开会。”

会场内众人一愣。

等人齐?

在场的所有人里,只剩下一批人没到了,而那批人为什么没到,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只是,他们没想到一向守时、大气的老爷子,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突然任性起来。

不过是那位教习先生被人摆了一道,走错会场而已。

就这么点小事,老爷子竟然连这会议都往后拖了!

会场的旁听席里,大家都开始议论,这位教习先生到底何德何能,让老爷子如此偏爱?

干瘦的中年男人敲击着面前的长桌,自顾自的说道:“最近你们听说咱李氏冒出来一个私生子吗,老爷子让李氏子弟拜师抬高他的地位,又是给他秋叶别院,这是想干嘛?我给你们先说清楚,这么一个弟弟我可不认啊。咱李氏从几百年前就有规矩了,私生子不入祠堂。”

李长青坐在位置上看着天花板,任由自己这位哥哥开口发难,却一点也不在乎。

这位中年男人叫做李云业,生意上极其精明能干,管着矿产、电力这一类项目,其中不少都是李氏的支柱产业,在商业方面侵略性极强。

李云业平日里待兄弟姐妹都挺好,也没什么飞扬跋扈的毛病。

唯独有一点,此人领地意识极强,他手下的东西,别人都不能碰。

“九哥,”李长青忽然说道:“也没人说他是老爷子的私生子吧,不信谣不传谣啊。而且,家族会议上就不要提这种事情了。”

李云亚平静道:“我只是担心这段时间没回来,有人在老爷子旁边说点蛊惑人心的话。”

李云寿合上面前的文件,淡然道:“老爷子从未昏聩过,所以这点你不用担心。”

这时,明理会场之外走进一行人来。

所有人把目光看了过去,赫然是迟到的庆尘与李恪他们。

李云业没有说话,只是仔细的打量着庆尘。

只不过,庆尘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中间的那张长桌。

那里多余的椅子都已经被撤掉了,没有一张是留给他的。

此时此刻,很多人都默默的看着这一幕,想看着这位讲武堂出来的教习先生会怎么做。

是到长桌上,要来一张椅子,还是默默的坐在旁听席上?

如果是要椅子,那么没有一个仆役敢帮他搬,自己搬椅子,又有点太掉价了。

如果是坐在旁听席上,那么以后的事情都不用说了,李氏的长桌上不会再有他的位置。

这财团内部的权力,每个人都是经历了无数的斗争,才最终赢得了长桌旁的椅子。

那椅子平平无奇,却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然而就在这微妙的氛围里,庆尘身后的李恪忽然走出来,从旁听席上搬了一把椅子,端端正正的摆在了长桌旁边:“先生,请坐吧。”

说着,李恪还用自己的袖子将椅面擦拭干净。

椅子并不脏,若是李氏家族会议的椅子是脏的,怕是要有仆役被流放出去了。

而李恪这么做,分明是在给所有人做样子,李氏大房有资格进祠堂的继承者都给先生擦椅子,其他人就别再做什么小动作了。

旁听席上的人,全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李恪竟然在家族会议上,都将身段放的这么低。

长桌上的人也有好几个愣住了,连李长青都有些意外,她原本的打算是,由她开口要来一张椅子的,没有哪个仆役敢违抗她的命令。

但是,现在明显不需要她出面,庆尘自己也能解决问题。

长桌上,李云业回头看向自己大哥李云寿,有些琢磨不定,他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家大哥授意儿子做的。

李云寿的表情,永远如龙湖般波澜不惊,他看向李云业:“别胡思乱想了,他甚至都没给我搬过一次椅子。”

言外之意,这事跟他李云寿没关系。

李云业如一头瘦虎似的,饶有兴致的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有意思。”

庆尘来到长桌旁边坐下,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保持着呼吸术,闭目养神。

仿佛对一切都不太关心似的。

李恪、李束等人就坐在他身后,也一样的一言不发。

若不是场合太隆重,李束他们甚至希望先生能带他们入定,在会议期间也别耽误修行。

他们这些军中的汉子最是务实,他们很清楚如果能尽快修行成为超凡者,在战场上会有多大的作用。

这时,会场外有人推着轮椅进来,推轮椅的人是那位给庆尘准提法的中年男人,而轮椅上则是虚弱至极的老叟。

却见老叟面色苍白、嘴唇青紫,会场门外还候着十多名医生与护士,随时打算进行抢救。

庆尘心说,您在龙湖边上垂钓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啊。

这怎么还演起来了!

而且别说,演技还挺精湛的,那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逼真极了。

庆尘环视一圈,发现其他人表情并无异常。

难道就他知道,老叟是在演戏吗?!

不对,李云寿肯定也是心知肚明的,但剩下的还真不确定了。

事实上庆尘不知道的是,龙湖附近可不是谁想去就去的,那里平日都有专门的人守护者,闲杂人等哪怕是李束、李恪他们都靠近不得。

半山庄园也不是真的一片和气,只是庆尘看到了最和气的一面而已。

老叟的目光并没有看向庆尘,他只是虚弱的坐在轮椅上说道:“我身体不适,所以这次会议长话短说,我先说完,有什么想法可以等我说完了你们再说。你们把这些话当遗愿听也好,当训诫听也罢,我只需要你们听进去。”

老叟继续说道:“第一件事情,只要李氏还在,那么清除神代与鹿岛两家将是李氏世世代代的目标与追求。”

“第二件事情,李云易手里的基因药剂产业和情报产业,全都交给李长青,未来联邦动荡,情报机构必须掌握在一个人手里,不能再有分歧。”

这便是人事任免了,而且只说了李云易交权,并没有说给他什么新的职责,

这说明老叟对于李云易过去的工作非常不满意,而李云易这一脉未来数十年,都很难再有走进核心权力的机会。

“第三件事情,不管什么时候,北方互市不能停。”

“第四件事情,三十年内,财税法案这方面不能让步,这是李氏的根基之一。”

“第五件……”

老叟一连说了十多件事,到了最后:“第十九件事情,李氏内部讲究长幼有序、尊师重道,各位不要忘了老李家的传统。”

会场里很多人都愣住了,这分明就是专门为了庆尘才说的,意思就是让大家不要质疑庆尘在李氏的地位!

在这十九件事情里,老叟甚至连联邦集团军的调动都没有提到过,也没有提到谁来接任家主,反而偏偏提到了尊师重道。

这让很多人都不理解。

这时,老叟说道:“好了,我说完了,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长桌旁边,李云易忽然站了起来:“爸,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把我的权力都给了李长青,她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老叟竟是突然昏迷了过去。

一时间,整个会场乱做一团,平日里最淡定的李云寿怒吼:“医生,护士,快进来抢救!”

会场里,旁听席里的人都茫然失措,李云易呆呆的站在那里,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连申辩的机会都没了。

医生冲进来后,又有士兵荷枪实弹的走入会场:“请各位有序离开。”

庆尘一头雾水的根据士兵指示往外走去,某一刻,甚至连他都怀疑,老叟是不是突然加重的了病情。

毕竟老叟这段时间里一直待在龙湖边上,那里寒冷且潮湿,加重病情也很有可能。

然而就在此时,李长青在老九护送下经过他身旁:“现在刚入夜,你等会在秋叶别院等我啊,我等会儿就过去。”

庆尘哭笑不得,老爷子都病危了这货竟然还有心出去玩,对方摆明了是个知情者,知道老爷子是装的。

想到这里,他也放下心来。

离开会场后庆尘也不知道去哪,鬼使神差的往龙湖走去。

只是当他徒步走到那里时,赫然发现月色下,老叟已经换了一身蓑衣,坐在那里开始捏鱼饵了!

庆尘没好气的走过去:“您这演的也太敷衍了吧,半个小时前您还病重垂危呢,半个小时后就跑来钓鱼了?”

老叟也没好气的说道:“你也不担心我有没有事,我病重垂危了你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