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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你敢动猪试试

云萝本来是想逼着郑丰年开口提分家的,郑大福看重长子,不舍得为难和责怪长子,加上她给他做些铺垫,到时候老爷子哪怕生气也不会如现在这般激烈。

却没想到,意外接连发生,让郑丰收最先忍不下去了。

她能毫无心理负担的给郑丰年制造困难,但是把郑大福气晕了过去,就不禁有点心虚了,虽然不是她气晕的。

郑大夫从屋里走了出来,郑丰年亲自将他送到大门外,千恩万谢,又句句自责不孝让老父亲动了气,却在话头话尾的全将郑丰收给带了进去。

这些话云萝都听明白了,郑大夫那么个人老成精且聪明见过世面的人又怎么会听不懂?

但他是个厚道人,笑着拍了拍郑丰年的肩膀之后就摇头离开了,倒是云萝目光微凉,觉得这位大伯越发的不要脸皮,简直枉读了十多年的书,那些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郑丰收走到了她的身边,冷冷的看着站在大门口目送六叔离开的大哥,轻声说道:“小萝啊,三叔还是想要分家。”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有了事都会来找这个小侄女说,几乎要忘了她还只是个孩子。

云萝诧异的看向他,还以为老爷子被气晕了之后,事情又会像上次那样不了了之,分家这个事自然也只能暂且略过不提。

自吴氏出事以来,郑丰收也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踏实,也深沉了许多,隐约的,似乎还在心里憋了一股戾气。

见云萝没有回应,他又低头问她:“你有什么主意没有?”

云萝沉吟了下,点头道:“有。”

他连忙蹲下身子,“快说说。”

“三婶身体不好还要照顾两个弟弟,我娘的肚子里也有了弟弟,却还要每天伺候那么多人,实在是忙不过来,不如就让大伯娘他们留在家里吧。”

“她要是不答应呢?”

“那就只能请奶奶和小姑干活了。”

郑丰收一愣,随之看着上房若有所思。

那边,郑丰谷忧心忡忡的从堂屋走了出来,看到郑丰收之后脚步一顿,然后也走到他面前,叹着气说道:“瞧你把爹给气的,啥事不能好好商量?”

郑丰收站起身,又低头看了眼云萝,然后才与郑丰谷说道:“二哥你当时也在场,你觉得还能好好商量吗?”

“那……那你也不能……不能这样,爹的年纪大了,可禁不起这样几次三番的生气。”

“所以我就必须得忍着让着,连差点断子绝孙都不能给自个儿讨要公道?”郑丰收眯着眼,看他的眼神很有些意味不明,“二哥你还是想想自个儿吧,二嫂也有喜了,可别到最后也落个跟我那婆娘一样的下场。”

郑丰谷顿时脸色就变了,有些生气的质问道:“你怎么能这样说你二嫂?”

郑丰收撇撇嘴,冷笑道:“我这是提醒你呢。不过你好歹已经有了一个文彬,活蹦乱跳的;弟弟我却只那么两个病歪歪的儿子,以后不管儿子还是闺女,都不会有了!”

这话刺心得很,郑丰谷一时也不好意思跟弟弟计较他说的难听话。

郑丰收见他这个模样,又低头看了眼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云萝,正了正神色,说道:“二哥你也别嫌我说话不好听,你那么巴心巴肺的为大哥他们,可有回过头来瞧瞧我二嫂和侄女、侄儿?你就没瞧见,他们都被亏待了?”

要不是看在小萝的面儿上,他才不愿意费这个口舌呢。

其实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有些看不上这个二哥,太蠢!

可惜,人蠢命却好,也不晓得咋地,偏让他生了个这么机灵聪明的闺女。

他又瞥了眼从门外进来的郑丰年,拍着郑丰谷的肩膀说道:“咱家的日子一年比一年更紧巴巴,眼瞧着小萱也是个大姑娘了,还不晓得娘会给她定个啥人家呢。”

事关女儿,郑丰谷顿时就紧张了,“你啥意思?”

郑丰收冷哼了两声,“你还不晓得咱娘啊?她巴心巴肺的为小妹,可不会这样对孙女。小兰是大哥的闺女,秀才相公的闺女当然金贵,可小萱算个啥?到时候指不定谁家的彩礼多,娘就把她定给了谁家,小萱之后还有小萝。”

忽然被点名,云萝抬头淡定的说了一句:“分家吧。”

看着郑丰谷脸色大变的模样,云萝扔下一句“分家之后,你依然要孝敬爷爷奶奶,但却不用再孝敬大伯,还能给我二姐和弟弟做主,也免得奶奶把他们卖了你都不敢吭声。”然后转身就走。

也不晓得老头老太太是怎么养的,生的三个儿子一个精明,一个油滑,夹在中间的那个却长成了老实又木讷的模样。

郑丰谷看着小闺女离开的身影,又转回来看看身边的亲弟弟,脸色红了青,青了又白。

郑丰收朝他努了努嘴,说:“你可别跟我说啥‘父母在、不分家’这种酸话,老太太也还在呢,咱爹跟二叔不还是早早的就分了家?”

这话说得好有道理,顿时让郑丰谷无言以对。

自郑丰谷从堂屋出来之后的这一番话也全都落在了郑丰年的耳中,让这位向来自视甚高的秀才不由得又气又恼,一时间只觉得他被两个弟弟给羞辱了。

可在这羞恼之余,他却又有点儿隐约的欣喜。

但他并不愿承认。

沉默的用过晚饭,郑丰收转身就进了二老的屋,跪在郑大福床前开门见山的说道:“爹,儿子不孝,总惹您生气,不过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老人们都说树大分枝,儿子们大了,儿子们的孩子也没几年就要成家,再这么一大家子凑在一起实在烦恼得很。我现在也不贪大哥能给我沾光,就想安安稳稳的把我那两个儿子养活养大了,也省得将来都没个给我送终的。”

郑大福躺了这么会儿,刚缓过些气来,一听这话顿时再次怒火高涨,抬手“砰砰”的拍着床沿,“我还没死呢,你就开始想着你自己的身后事了?你这个不孝子,畜生!我没死,这个家就轮不到你来做主!”

“我也没想做主啊!”郑丰收冷笑了一声,“我算是瞧明白了,咱兄弟三个就大哥是您亲生的,我和二哥都是门外捡来的,就得吃糠咽菜,还要拿血肉来喂养大哥才是咱应当应分的事儿。”

这一句句的,全是扎心的话,郑大福再是偏心长子,也不可能真到了不顾下头两个儿子的份上,一时间被气得直翻白眼,眼看着就要再次晕厥过去。

他“砰砰砰”的捶着床板,怒目圆睁,脸色涨红,吓得孙氏当即扑了过去,一边抚着他胸口给他顺气,一边转头过来冲郑丰收骂道:“你这是要气死了你爹才甘心啊!畜生!你干脆把我们两个老不死的都杀了算了,到时候谁都再碍不着你!”

郑丰收其实也有些被老爷子的脸色吓到了,但他本是个混不吝的,每天眼睁睁看着两个儿子哭不响,半个月了还连吸奶的力气都没有,加上二老一心偏袒大房,他正是满腔的怒火没地儿发泄,难免对爹娘也都有了怨恨。

所以再面对孙氏的哭骂,他只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都奔了进来,郑丰年便对着他指责道:“老三,你究竟要如何才肯罢休?这个祸是文浩闯出来的,我现在就把他交给你,任打任骂都随着,你满意吗?”

说着,当真扯过郑文浩就往郑丰收面前推,吓得郑文浩哇哇大哭,李氏也忙要上前来拉扯。

恍惚的,好像又回到了傍晚时的场景。

“够了,都别吵了!”郑丰谷忽然大吼一声,挤进了那兄弟两人之间,并将郑丰年一掌推开,第一次那么大声的说话,“大哥你如果真有心,就莫要再做出这种火上添油的事儿来!本就是你们有愧于老三,你们不想着怎么补偿赔礼,做什么反倒摆出老三不依不饶逼迫你们的委屈样?”

做了三十多年的老实人,第一次发火,顿时将一屋子的人全都给镇住了,连孙氏都下意识噤了声,不敢再闹腾。

云萝跟着郑丰谷进来,此时便几步奔到床前,爬上床在郑大福的虎口用力掐了几下,又伸手到他背后顺着筋络重重的拍打。

听到他终于长长的缓过了一口气来,她也跟着松一口气,却暂时不敢离开,依然紧紧按在他后背,一手则不动声色的始终搭在他手腕上。

转头看着郑丰收,目光微凝。

这可跟他们傍晚时说的不一样。

老爷子刚被气晕,这么短的时间都还没有缓过来呢,哪里能这样不停歇的刺激?

郑丰收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飞快的低下头去。

这一眼,有心虚、有愧疚、有忐忑担忧,还有更多的怨愤,那两只眼睛里都似乎燃着一簇火焰。

云萝不由得心中一沉,他是故意的!

他故意来激老爷子的火气,想让他生气,憋屈,愤怒,还发泄不出来,就像他白天时一样。

她的指尖感受着郑大福脉搏的紊乱,时而急促,时而却又跳不起来,眉头轻蹙,“爷爷,三叔他就是心里憋着火,说话难听了些,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郑大福缓缓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闭上眼睛,挥着手分外吃力的吐出了几个字,“出去,都出去!”

云萝扶着郑大福在床上躺好,随之跟在郑丰谷的身后走出了门。

郑丰收也站了起来,拍拍沾在膝盖上的尘土,却在离开前又说了一句:“吴氏身子不好,又要照顾两个小子,实在忙不过来,家里的那些事就别算她的份了,可没有大嫂带着自己的孩儿在镇上享清福,却要弟媳妇还没满月就拖着身子和孩子来伺候一家子的道理!”

本来紧闭着眼睛的郑大福霍的睁开眼睛,死死的瞪着他。

郑丰收却头都没有抬起,说了这一句之后就转身出门,只留给他二老一个僵直的背影。

孙氏拍着大腿哭,“作孽啊!非要搅和得一家人都没个安生!”

她虽一心看重长子长孙,但另外两个毕竟也是她亲生的,尤其郑丰收虽混不吝,但向来嘴甜,可现在眼见着闹成这样,哪里能不伤心?

从傍晚长子一家回来到现在,这短短的不到两个时辰里发生的事还真不少,孙氏也被折腾得心力交瘁,哭了几声就停歇下来,没多久又吹熄了油灯,至于能不能睡着……这大概是个不眠之夜。

另一个屋里,云萝也躺在床上想事情。

今天的事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三叔的反应更在她的预料之外,以至于颇有些措手不及。

她想分家,是为了摆脱这个家压在她头顶上的束缚和偏心,可从没想过从此就能不孝顺老两口了。

就像她先前跟刘氏说的那样,看在老两口养育了她爹的份上,在理该孝顺的时候她都不会拒绝,可其他人算什么?就仅仅凭着他们身为她爹大哥和小妹的身份吗?

而老两口偏心是偏心了些,但也没有十恶不赦,天下可没有因为长辈偏心就要弄死了他们的道理。

尤其郑大福其实一直在试图一碗水端平,尽管从来没有做到过,但从另一方面讲,他也有着等长子出息之后拉拔下面两个儿子的想法。

会惹他生气,是肯定的,但直接把他气晕,却有些严重了,而且还是接连两次被气晕过去。

当然,这两次的最主要原因都是吴氏早产,他却偏心长子想要把这件事轻轻的翻过去,但也并不是没有她的功劳。

毕竟是她一点一点把郑丰收的心挑起来的。

引发了今日的局面,她不禁有些愧疚。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想改变是不可能的,唯有往后更加小心的行事。毕竟是她欠着郑丰谷和刘氏的养育之恩,没有反倒把他们的长辈给折腾坏了的道理。

旁边的床上,郑丰谷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不时的还要叹息一声,满腹的心事。

刘氏倒是已经睡得很沉。

她近来十分嗜睡,每天清晨的起床都成了她最难捱的时候,白天也总忍不住的瞌睡,今天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更是差点蹲着睡了过去。

可这个家并不允许她好好的修养,甚至因为吴氏的早产又要照顾两个孱弱的小子,而使得有更多的活计都压到了刘氏的身上。

所以这些天,云萱几乎与她寸步不离,就担心她什么时候睡着了,再出意外。

三百里外的越州城此时也被夜色笼罩着,但对城里的许多人来说,现在却还不到关门闭户、吹灯安歇的时候。

这里有小桥流水,有花团锦簇,还有庭院深深,那一座座高门大户檐下的灯笼随风轻摆,将夜色点缀得朦胧而璀璨。

一座占地极广的府邸耸立在城北桐花巷的最深处,大门边上的两排灯笼将门外的百年梧桐树照得影影绰绰,也照亮了高挂在大门上方那龙飞凤舞的“卫府”二字。

前院书房里,十二三岁的两个少年郎相对而坐,皆都姿容不俗。

一人白衣胜雪,唇红齿白的两颊还带着些尚未来得及退去的软肉,本该是十分可爱可亲的,但他表情肃然,斜飞的双眼之中沁着点点清冷的星芒,正襟危坐,让人不敢靠近。

另一人则红衣潋滟,身子斜歪着,懒洋洋的倚靠在一边扶手上,却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精致,肤白如脂,唇红似血,美得难辨雌雄,娇艳靡丽,勾人心魄。

白衣少年的手上捏着一块四四方方,黄褐色似凝脂的物体,修长的手指晶莹剔透,更衬得那物体其貌不扬。

不,简直是丑陋不堪!

“这叫肥皂的东西,当真有你说的那般好?”

没错,这正是云萝那个粗制滥造的手工肥皂!

红衣少年懒懒的垂着眸,只见得睫毛纤长,眼尾晕红似染了胭脂。

当他听到这话之后抬起眼眸来,却见那一双本该风流多情的桃花眼里反射不出一丝明光,黑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