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罗丝大神殿深处殿堂，伊芙猛然抬起脑袋，嘴角牵起一缕晶莹丝线，连到桌面的大摊口水上。

“我怎么睡着了！？怎么能睡着啊！？”

她急慌慌的握起一团矿石，准备继续努力。

“根据我的计算，你成功的几率还不到百万分之一”，薇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薇姬啊”，伊芙语气变得淡淡的，她现在是魔工委的委员助理了，可惜依旧是光杆司令。而薇姬也升到了委员助理，却管着魔导机械生产线的几百号人。

伊芙出身迩香，即便不再信仰凯姆了，对等级差别的关注，依旧深深铭刻在心底，影响着她的一言一行。

她打着呵欠道：“总还有百万分之一，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薇姬板着脸，语气也跟往常一样冷漠非人：“即便这次成功了，你也不知道是怎么成功的，下次还是百万分之一的几率。”

伊芙来了气：“你不干自己的事情，专门跑过来嘲讽我吗？”

“不，欧萝拉姐姐让我来帮你”，薇姬说：“根据我的计算，最多也就帮你把成功几率提升到万分之一，其实毫无意义。”

伊芙恼怒的道：“当然毫无意义！你要怎么帮我？你有源火还是懂得怎么熔炼魔导金属啊？”

昨晚尤赞调整生产线的时候对她说：“如果你能熔炼出精金和魔钢就好了。”

阿图尔来的时候，对着她摇头：“如果殿下能熔炼出精金和魔钢就好了。”

吃夜宵的时候，欧萝拉抚着她的长发，叹道：“如果你能熔炼出精金和魔钢就好了。”

深夜看内部消息通报，知道了新发明的魔导枪因为材料问题，寿命很短，让前线险况频发，伊芙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这么说。

再看到要塞计划启动，需要大量高级魔导金属，伊芙对自己说：“如果我能熔炼出精金和魔钢就好了。”

这就是她努力了一整夜的原因，很遗憾，没有丝毫进展。

“我没有源火”，薇姬对伊芙的态度一点也不在意：“但我确实懂得怎么熔炼魔导金属，至少清楚原理和过程。”

伊芙才想起，薇姬原本是黄金家族的成员，是个六级魔法师，曾经。

面对薇姬那似乎洞察一切的紫色眼瞳，想到自己正肩负着无数人的期许，伊芙的怒火噗哧熄灭。

她诚恳的道：“帮我吧薇姬，求你了。”

“好，等我先看看你失败的样品”，薇姬拿起桌子上报废了的矿石，闭着眼睛，一块块的摩挲，似乎在做什么透视，然后说：“你再来一次，不要管是不是能成功。”

伊芙依言而行，几分钟后，失望的丢下已经变成废渣的矿石。

“果然如我所料”，薇姬摩挲了这块矿石后说：“你还没有深刻领会到源火的本质，无法从矿石里提取出更高级别的物质，那是靠近世界本质的存在。”

“源火我现在操控自如啊”，伊芙很不解，摊开手掌，银白火球凝聚，随着她的意念上下左右跳动，甚至还跳起了舞。

薇姬摇头：“从魔法的角度看，你对源火的掌控还停留在最基本的火球术上。”

命运魔女将手指头探入火球：“看，你的源火还没有凝结出足够的信仰之力，很虚弱，当然无法熔炼更高级的魔导金属。”

“咱们都是女神的圣女，当然伤害不到你”，伊芙不服气的说，不过心中也承认，这样的源火实在太差劲。

当初在山谷封堵亡灵时，自己根本就是去凑热闹的，连苦骨武士的脑袋都炸不烂。哪像菲妮，一发冰箭就能干掉一只僵尸领主。

她焦灼加不解的道：“可我很努力了，还是没办法提升级别啊。”

薇姬摊手：“那我就帮不了忙了，作为赤红圣女，你对赤红信仰的理解似乎还不深刻。”

“怎么就不深刻了？”

伊芙都想脱下衣服给薇姬展示自己身上的“革命烙印”，可惜之前欧萝拉每次痛抽她一顿鞭子后，又亲手给她抹药膏，让她的肌肤依旧娇嫩光洁，毫无瑕疵。

伊芙再不满的道：“你还是刚加入进来的，对赤红信仰的理解还能比我深？”

薇姬终于露出了一丝表情，是在苦笑：“的确，这也是我在头痛的事情。欧萝拉姐姐传达了女神的神谕，说我们的道路，应该是由自身延伸到赤红信仰之上，而不是直接跳到赤红信仰的大道上，还说每个圣女其实都是这样。”

伊芙嘀咕道：“不懂……”

薇姬说；“同感……”

这一刻，两个圣女同病相怜，相对唏嘘。

“要说自身，我之前是迩香的候补圣女……”

伊芙悠悠的道：“诵念凯姆之名，完全放开灵魂，就能获得神力。”

“欧萝拉姐姐和总枢机都说，这样的道路是不正确的。我身上的源火，带来了创造的教义，但具体是创造了什么，他们也没有说得很明白，只说那必须是凝结了人民的汗水、心血和智慧，是胜过神迹的凡人伟迹。”

“劳动和创造，我只做过播种、盖房子、扫地这些小事。虽然很累，但看着长起来的麦苗，建好的房子，干净的地面，很有成就感。”

“回想劳动的感觉，回想由这样的劳动改变了一丁点世界，我发现自己凝结出了源火，可以熔炼紫铜和秘银了。”

她迷惘的道：“但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我得亲自去盖一座高塔吗？”

“我不知道”，薇姬说：“不过你说到迩香，我曾经很想去呢，听说那是大陆的心脏，是几个纪元来凡人一点点建造起来的，各个时代的风貌都能看到。”

“没错没错！”

伊芙兴奋了：“等我们解放了迩香，我一定给你当导游！带你去逛完所有值得看的地方，不过你得有耐心，那可不是三五个月的事情。”

“每个地方都有说不完的历史，就说外城区南门的那座桥吧，最初它是沉在内海岸边的一艘浮空舰，还是魔法帝国时代留下的，当时附近岛上的幸存者就把它改造成连接大陆和岛屿的桥。为了打败桥上还在活动的傀儡，据说死了很多人。很多人都不明白桥桩为什么那么古怪，他们不知道那是在纪念人类战胜傀儡，夺得了那座桥的历史……”

“还有我们修行的神学院，原本是座没露出水面的暗礁。第二纪元末期大洪水的时候，人们在暗礁上建了灯塔，再经过上万年填海造地，到现在居然成了城区里的一座小山，想不到吧？之前总枢机听到这，居然说了一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哪是自然形成的呢？分明就是凡人创造的啊！”

说着说着，银白的光芒溢出伊芙的身体，在肌肤上流转。

薇姬呆呆看着伊芙，嘀咕道：“继续，继续说迩香，把凯姆和红袍白袍都忘掉，就只说凡人。”

当伊芙说得眼中冒光，两颊生晕时，才发现自己的异常：“我这是怎么了？”

薇姬肃然道：“创造就是你的道路，伊芙，但要记得，必须是凡人的创造。你现在已经连接到了赤红信仰的大道，你发现了自己的源初神职。”

“我还不是很明白”，伊芙急切的道：“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

“你可以再尝试”，薇姬点头，但接着皱眉：“但我算不出你的成功率了，刚才的变化不合……不在尼斯塔的命运里。”

伊芙握住矿石，银光渗入矿石里，这次的动静显然不一样了，连薇姬都紧张的吞了口唾沫。

“我……我感觉到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可以拉出来了，但我觉得力量还不够”，伊芙急切的道：“迩香上面含着的创造，是不是很不纯粹？还有什么是能带给我力量的创造？”

“风暴群岛？唔，那不适合你”，薇姬在给她加油：“罗丝大神殿？更不对，还有什么，没完成的算不算？甚至只有个想法的呢？比如女神命名的泰格杰尔要塞，虽然还只有设计的雏形，不过根据我的计算，建成之后绝对是费恩的奇迹……”

“对！泰格杰尔要塞！”

伊芙高声道：“需要大量的高级魔导金属，真的建成了，那也会凝结着我的贡献！那也是我参与的创造！”

说话的时候，粗略的模型在她脑子里闪过。

昨晚她看到模型时，心灵就为那样的伟迹而震颤。现在想到那些框架，那些壁面，全都是出自自己的力量，仿佛在亲手触摸到每一根架子，每一块板子，她心中不自觉的涌出汹涌的热流。

一滴金黄的金属液自矿石中渗出，滴落在桌面，很快凝聚为橙色的金属珠子。

“就是这样！”

薇姬也没了往常的淡定模样，握着拳头叫道：“继续！加油！”

当精金颗粒在桌面叮叮咚咚碰撞时，两个往常不怎么对付的圣女抱在一起，跳着喊着。

“我到四级了！”

伊芙喜极而泣：“我会熔炼精金了！”

她紧紧掐着薇姬的胳膊，都没注意对方痛得龇牙咧嘴：“我得去找丝丝魔女！进到心灵网络里，让她们一起帮我分析，尽快完成编程！”

伊芙急冲冲奔出去，薇姬看着桌面上的精金，脸色渐渐黯淡下来。

“根据我的……不，我的计算又出错了。”

她敲着自己的额头嘀咕：“难道我只能管着那些生产线吗？我的源初神职又在哪里？我的力量该在什么东西，什么事情上找到呢？”

命运魔女拿起一块矿石，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