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了。”夜雪重仍旧是陈述句。他了解乐凰，了解她一切言行举止。他知道她一定还没告诉慕尘，否则，她怎么会出现如此惊恐的表情？

她在害怕，害怕终有一天，慕尘会抛弃她，离她而去。不！不仅是慕尘！整个除妖派，整个人界都会抛弃她！

他突然能想象到，甚至是感受到那种绝望。这和他当年被扔进洞中有什么两样？恐惧、痛苦、彷徨、无助……那个时候，她一定希望身边出现一个人，一直默默地在她身边，给她温暖和安慰。他不就是那个人吗？也许到时候，她就会接纳自己，接纳整个妖界……

乐凰的眼眸仍在颤抖，他戳中了自己的心事。而她要做的没有别的，只能阻止夜雪重将这件事抖出去。

“你要干什么？”乐凰那害怕的口吻中夹杂着一抹威胁。

“不干什么……只是该弄清楚的都要弄清楚了。”

“你要告诉……慕尘？！不！我不允许！”乐凰大喊着，双目爆红，一双小手猛然发力，攥住了夜雪重的衣领：“我命令你！不！许！说！”

“你命令我有用吗？！你已经不想当帝姬了！”夜雪重双手抬起，抚上她的手，他的手很暖，却让乐凰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寒凉从她手心向外延展，宛若千年寒冰。

“你就算如此，也不会让我改变半分。”夜雪重一寸一寸剥离她的手，而她死死拽住，愣是不放。

突然，夜雪重下了狠心，猛地用力，衣袖从她的手中抽出，像流水一样，让她再也抓不住了。

手中空空如也，乐凰默默盯着自己的手，愣在当场。

此时，夜雪重深沉的眸子幻化出一抹柔和，他感觉她像一个被抛弃的布娃娃，弱小，可怜，又无助。

可那又怎么样呢？如果不让她痛，她是不会明白，她和慕尘才不会有未来。而他和她才是最合适的。妖界仍是她的，一切都是她的。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想想，一天后，告诉我你的答案。”他拂过衣袖，轻风张扬着他的衣摆，划出完美的弧度。

乐凰低着头，心里千回百转，留与不留的问题像一块硕大无比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头，压着她喘不过气。

留，并非自己的志向，以后，她还会离开。不留，自己的身份就要瞒不住。到底怎样才是最好的选择？亦或者是……痛一次……以后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要放弃吗?要吗？

忽然，她鼓起勇气，感觉一股气直冲自己头顶，那一刻，她的脑子是空白的。

“夜雪重，不用明天，我今日就能回答你。”

她的话一出，有些片刻的怔锺，而双眼仍旧注视着夜雪重。

夜雪重缓缓转过身，月色下的眼睛神采依旧。他很好奇，好奇她的答案。可，不管是哪个答案，他都稳赢，不是吗？

“夜雪重，我不会待在妖界，一刻也不想。”

她不想被夜雪重折断双翼，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她要追逐自己的梦想，完成她娘的遗愿。

他静静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孩儿，打量着，计算着，她究竟有多大的忍耐力才能完全接受众叛亲离的后果，完成她所谓的理想。

“你真的想好了？”夜雪重重复了一遍：“不再更改了？就算慕尘这辈子都不原谅你，也不更改？”

“是……若是他不理我，我也只能说，我看错了人，怨不得他人。”乐凰平静道，眼中却闪出一抹水光。

“好，如你所愿。”夜雪重撩起自己的衣袂，转身便走。月光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乐凰抬起头，手中的酒壶倏然间掉下来。只听“啪”的一声，酒壶碎裂，瓷片像落下的水滴一样，碎成无数片，更像她的心，一片一片，被现实狠狠击碎。

月色清冷，微风再也不像以往那般带来肆意凉爽，它冷得刺骨，每一寸骨关节都嗖着风，每一缕风都能像一根针一样穿透骨头，让整个骨架千疮百孔。

选择了回去，不就是这样吗？为何受不住了呢？

乐凰扬手抹去脸上下滑的清泪，也只有它，能给自己带来片刻的温度。

自己的身份即将被揭开，而她将面临着慕尘以及整个人界的审判。他能想象出慕尘知道之后的反应，可她却猜不出结局。

回转过身，她毅然决然坚定前行。风迎在脸上，将泪痕拭干。她默默等待着，等待着一切的结束。是否，又将是另一个新生呢？

夜雪重楼

烛火影影瞳瞳，在墙上留下两个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