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嗒！”高喜梅气呼呼地关掉收音机躺倒在床上，脑海中却怎么也抹不去那段魔音。

“达康薄荷香皂，清凉一夏夏，真的只要一下下哦，耶！”

那个长相凶恶的女人的戏谑表情，那段夸张的肢体语言，此时仿佛就在她的眼前不断重复上演。

“神经病！”她咬牙切齿骂道。

“你发什么神经？”正凑在台灯前看书的老伴放下书，不满地看着她。

“没说你。”高喜梅没好气地回了句，“我说那个香皂！”

“人家好好的做香皂打广告，又怎么得罪你了？”老伴哭笑不得，“我刚才带了一只耳朵，觉得还蛮好听的。”

“我听了就是烦，你管不着！”高喜梅拉过毯子蒙住脑袋。

“早点睡也好，你站了一天了，是太累了。”老伴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转身关掉台灯。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他忽然小声说：“要不，明天你带一块那个什么牌子的薄荷香皂回来，听上去对皮肤不错，你可以试试。”

“你是不是嫌弃我老了，皮肤不水灵了？”高喜梅的声音就像冰块。

“看你说的，别忘了我比你还要大三岁呢。”老伴呵呵笑了，“我是想洗澡时给你打肥皂，都好久没有一起洗了，当年在武康插队时，有一次我们一帮知青跑到山里水库去游泳，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那次你傻傻笨笨地来问我借肥皂，我差点就一脚把你踹山沟里去。”高喜梅冷哼一声，嘴角在黑暗中微微翘起。

“如果没有那次，你怎么会认识我呢。”老伴略带着得意笑道，随即叹了口气，“一晃马上二十年了，仿佛还在眼前啊。”

“是啊，仿佛就在眼前。”高喜梅也叹了口气，沉默了好久，幽幽说道，“明天我想办法买一块回来，你可别忘了刚才说过的话。”

“行，明晚就给你擦香皂！”老伴惊喜地说，身子靠过来，“要不，今晚......”

“别，等明天用香皂洗过澡吧，皮肤总会好些......”

“我不嫌弃啊！”

“我嫌弃！明天，好不好？一定让你尽兴！”

“嗯，明天我给你洗澡，就用薄荷香皂！”

“你可不能真的一下下！”

“放心，至少也得百下...”

......

“像我这样优秀的人，洗澡就用达康薄荷香皂，皮肤光滑无皱纹，今年二十明年十八......”

刚上大学的女儿唱着歌从卧室出来，看来是要去洗澡，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第一百货穆主任笑着看了她一眼，忽然竖起了耳朵。

“乖乖，你刚才唱的什么歌？”

“达康薄荷香皂的广告歌曲啊，很好听也很自我。”女儿绕到身后抱住母亲，“对了，妈，您单位有卖这个香皂吗，我想买两块试试看。”

“达康薄荷香皂？你在哪听的广告？”

“就临安人民广播电台啊，《新闻联播》前放的，或许等会结束也有吧，您可以等等听下，很好听的哦。对了，你们店里到底有没有啊？”

“马上就有了，你喜欢我明天下班给你带回来。”

“好叻，谢谢老妈，从明天起，洗澡快乐，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女儿欢快地跳跃着进入了卫生间。

“这孩子！”穆主任溺爱地看着她关上门，电话铃忽然响了。

“是我，二姐啊，这么晚有事？”

“你想买达康薄荷香皂？！今年二十明年十八，那是广告，不能信的！”

“你家小梦也想买！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明天下班给你带回来，有电话来了，明天见。”

电话里传来了嘟嘟的新来电提示，她连忙挂了再接起，神情愈加怪异。

“好好，我知道了，明天你来我店里，下午来，货刚刚卖断呢，是的，卖得很好，就这样，明天见。”

接下来十几分钟时间里，穆主任接了十几个亲朋好友甚至还有领导家属的电话，全是让她留达康薄荷香皂的。

“这家前屿镇的小工厂，看来有些不一样啊。”终于清静下来，她嘀咕着，看看墙上挂钟的时间，连忙进去女儿房间打开四卡收录机上附带的收音机。

“今天的《新闻联播》就为您播报到这里，观众朋友们，再见！”

“哗啦啦，哗啦啦......洗刷刷，洗刷刷......”

女儿换了睡衣走进房间，吓了一跳，“妈！您怎么坐我房间里一动不动？您吓坏我了！”

“对不起，乖乖，我是在想刚才的广告呢。”穆主任连忙起身抱住女儿轻柔地拍打她的后背。

女儿露出一个恬静的微笑，靠在母亲肩头，呢喃道：“那歌是好听吧？”

“你指哪段？”

“妈，这么多年，您一个人带大了我，辛苦您了，原本您是多么优秀的人，为了我您却放弃了那么多......我希望您永远年轻，永远陪着我！”女儿转过身，轻轻抚摸着母亲有些皱纹的脸，轻声哼唱起来，“像我这样优秀的人......”

穆主任情不自禁跟着唱起来，同女儿一样，眼中水波闪闪。

......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