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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十里红妆

左右今夜皇上是肯定不会来了。

婉美人索性将窗户全都打开,让夜晚的凉风能够吹拂进来。

这空荡荡静悄悄的宫殿,当真是闷得慌啊。

窗户全部打开之后,婉美人似乎听到,远处似有乐声隐隐而来,弹奏的是什么却听得不甚清楚。

这样的深夜,是何人居然敢在宫中演奏?

婉美人不由得走出怡春宫,顺着乐声循迹而去。

这一寻,却在谜底揭晓之处止住了脚步,再也迈不开脚去。

传出乐声的宫殿匾额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栖凤宫”。

婉美人将这宫殿的匾额来来回回念了几遍,在心中苦笑。皇上该是如何看重贵妃,竟直许了她凤凰之意。

若贵妃已然为凤,她们这些凡鸟又如何与凤争辉?

她也是糊涂了,被先前贵妃失宠的流言所惑,竟没有及时看清情势。如今看来,只有未来的皇后娘娘方可与贵妃匹敌。

只是不知皇上属意与谁呢……

婉美人正想着事情,忽然被一阵金石裂帛之声唤了回来。

传出宫殿的乐声激昂,如同万马奔驰,又似雷电长嘶,更像飞瀑击石,穿云裂帛而来,令人闻之心如擂鼓,耳如惊雷。

婉美人听得入了神,似乎与乐声一同于战场上厮杀,于大漠中放马,于九洲翱翔,于深海中畅游。

一曲毕,婉美人捂着心口喘息了几下,感觉手脚发软,竟比她跳完一曲舞更费力。

原来贵妃娘娘的琴技竟如此厉害,这样的琴意,确实有嫌弃琴师凡琴之理。若非名琴,必也入不得贵妃法眼。

婉美人一想明白这件事情,不由得白了脸色。

若是太后和皇上深知贵妃琴技,那今日之事……

此刻,栖凤宫中,“琴技高绝”的贵妃娘娘,正披着一件黑色绣金龙的外袍,双手撑脸注视着一旁刚刚奏完一曲,正在拨弄香料的叶瑾煜。

顾清若看了看叶瑾煜的手,在看了看自己的手,低声嘀咕道:“这也没什么区别么……”

都是十根手指,怎么弹出来就这么不一样呢!

叶瑾煜换好了香料,听到顾清若的嘀咕,勾唇笑了笑,柔声问道:“可还想听什么?”

“长林逐鹿!”

顾清若的眼睛亮晶晶的,这首曲子她听顾清芷弹过一回,印象深刻。但或许因为顾清芷并未真正感受过逐鹿的战栗紧迫和扣人心弦,拿捏上总差了一分意境。

方才听完叶瑾煜随意一曲,顾清若便想到,若由叶瑾煜来弹奏《长林逐鹿》,定然十分动人。

顾清若说完,便得了叶瑾煜一个得意的眼神。这下她便知是说到了叶瑾煜的心上了,看来这曲还是他的拿手之作。

待一曲逐鹿归来,顾清若久久才回过神,抬手合上自己的下巴,喃喃道:“还有什么东西是你不会的么……”

从小她就觉得顾清芷很变态,学什么东西都是一点就通,琴棋书画之类的技艺就没有她不精通的。若不是体弱多病,恐怕如今清河军的统领就要换人当了。

没想到今日顾清若发现叶瑾煜更可怕,他到底是哪里来这么多时间习得这些技艺的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隔得远远的,璧青朝这边行了一礼:“禀皇上、娘娘,清泉已经备好。”

“知道了。”顾清若懒懒地应了一声,却一点动弹的意思都没有。

或许是方才的乐曲动人,又可能是夜风太凉爽,亦或者此刻月色清明,一切都是美好安逸的模样。

偷得浮生半日闲。

“难得看你犯懒。”叶瑾煜摘下指套,活动了一下手腕,轻笑道。

顾清若懒洋洋地应声,道:“我现在可是身娇体弱的贵妃娘娘,既不用早朝,又不用处理公务,自然比日理万机的皇上您轻松百倍。”

要不说怎么都想着把女儿嫁入帝王家呢,若无需管辖六宫事务,每日除去晨昏定省,只要伺候好皇帝,就没什么其他要紧事了。

遇上勤政的皇帝,一个月都不见得能来后宫几次,更是轻省。这光宗耀祖之事有父兄操劳,军国大事又轮不上她们插手,简直就是混吃等死的人间仙境。

这可是顾清若幼时的夙愿。

不过她可没想过要嫁入帝王家,应是借着镇国公府的威名嫁个差不多的人家,最好是不需要继承家业光宗耀祖的次子,能与她每日借着荫封安稳度日即可。

春可踏青赏百花,夏可游湖摘莲蓬,秋可放马南山外,冬可秉烛夜观梅。

神仙日子不过如此。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叶瑾煜抚了抚靠在他膝上的顾清若的长发,问道。

顾清若照实说了,抢在叶瑾煜开口之前又道:“不过如今的日子,我也觉得甚好。”

她被祖父选中,又被国师批了命论之后,以为自己此生都将紧紧地与清河军系在一处。

顾清若甚至想过,守着清河军度此一生,再不婚嫁。

现在的日子都像是偷来的。

借着顾清芷的名义偷来的欢愉,不知能够持续到何时,但她已经深深沉溺其中,饮鸩止渴,不能自拔。

“何止甚好,该是极好才对。”

“是是是,自然是极好的。”

叶瑾煜一手托住顾清若的头,让顾清若能够变换姿势靠在自己身上。

“唔?”顾清若发出疑惑的声音:“怎么了?”不弹琴了?

“一会儿水该凉了。”叶瑾煜一把将顾清若抱起,提醒道。

顾清若闻言清醒过来,瞪着眼道:“放我下来!”

她可没打算跟叶瑾煜一起沐浴啊!那水可是给她一个人用的,叶瑾煜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我刚给你打发了麻烦,不感激我就罢了,过河拆桥未免有些过分吧?”叶瑾煜问道。

顾清若反应迅速:“难道方才我不是已经付过利息了?”

“利息?”叶瑾煜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俊美的面容凑近顾清若,紧盯着她问道:“你确定方才的利息付够了么?”

顾清若不由得拉紧了外袍,咽了咽口水,道:“肯定够了……”

“我记得顾将军出征前可是答应过什么条件,贵妃可还有印象?”

“我错了。”顾清若立刻改口,有错就认是她众多优点中最突出的一个。

“晚了。”

叶瑾煜几个纵身,抱着顾清若直接从窗户跃入了净房,在顾清若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将她扔到了汤泉中。

顾清若下意识闭了一口气,四肢用力从泉中浮出来,扶着池边大口喘气。

“你在干什么?!”

要不是她反应快,就被水呛死了好么!

“不小心手滑了。”叶瑾煜装作不经意地叹了一声:“刚刚弹琴累着了,一时间失了力。”

顾清若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胡说八道!

明明就是故意的!

然后顾清若就眼看着某人又“不小心”落了水,拖着湿漉漉的衣衫对她说道:“哎呀,你看,这衣裳都湿了,还是等沐浴之后再出去吧。”

顾清若:……

皇帝这么不要脸,太后到底知道不知道啊?

远远地迎风听到净房里传来的打斗声,璧青和瑶红淡定抬头望天。

嗯……

月色清明,清风疏阔,又是平静祥和的一个夜晚呢。

第二日顾清若醒来的时候,起身到一半立刻软倒下去,浑身跟被人用棍子从上到下揍了一遍般的酸软。

顾清若冷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掐枕边人。

叶瑾煜并未睁眼,却准确地抓住了顾清若偷袭的手。

“哪里来的刺客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行刺朕?”双眸一睁,清明锃亮,哪里看得出来是刚刚睡醒之人。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清河镇顾二今日替天行道,拿了你这个昏君!”顾清若抬起另外一只未被治住的手,过了三招便败下阵来。

不是她功夫太差,实在是敌人太不要脸。

顾清若紧闭着眼睛,抓起床褥扔过去:“叶瑾煜!现下已经是清晨了!”

太傅们难道不曾教会他礼义廉耻四个字如何写么!

“我不过是起身更衣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

叶瑾煜果真起床换了衣裳,不仅什么都没做,还转身走了。

顾清若连忙忍着酸痛起身,寻了一圈也没找到自己的外袍,见到叶瑾煜折回,连忙把床褥裹严实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

叶瑾煜晃了晃方才从箱柜中拿出来的瓷瓶,道:“我若不回来,谁给你上药?”

“我自己可以!”顾清若根本不上当。

“是么?”叶瑾煜含笑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扫了一遍顾清若,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顾清若朝殿外喊道:“璧青!”

见到璧青进来,顾清若松了口气,吩咐道:“为皇上更衣,免得耽误了早朝。”

叶瑾煜在璧青面前总算是放了顾清若一马,放了药瓶,施施然换了朝服,便出殿门去用早膳了。

顾清若微微红了脸,褪去外衫让璧青给她擦药。

璧青神色平静地用内力将药催化,再在顾清若身上揉开。

顾清若一边吸气一边咬牙,天知道叶瑾煜怎么会如此qinshou,若不是有傅红月的药,她今日真是不必起身了。

待顾清若洗漱梳妆出来,见叶瑾煜还在,语气中不由得带了一丝怒气:“你怎么还没走?”

叶瑾煜给顾清若盛了一碗清粥,道:“若母后为难于你,便去寻我撒气罢,莫要自己气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