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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7 章

“晏双病了?他怎么会病了呢?”

盛光明原本扶着门框的手垂了下来, 防备地躲在门后的肩膀也探出了半个,任谁都看得出他此刻的着急和关心。

就连他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但盛光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本也不喜欢伪装, 眼睛直直地盯着戚斐云, 语气都有点变了, “戚大夫, 你快说啊。”

昨天傍晚在操场的对话令他精神恍惚不能自已, 他回来之后头晕目眩, 一整晚几乎都没睡着, 幸亏他身体底子好, 否则他也要倒下。

晏双人这么单薄,嘴上都是狠话的人,不见得心肠也硬,都说刀子嘴豆腐心,盛光明心想他昨天就不该被晏双吓住, 怎么就断了联系了, 晏双心里该有多难受?

“戚大夫……”

戚斐云沉默的时间越长,盛光明脸上的表情就越着急, 秦羽白的脸色也就越臭。

“他感冒了。”戚斐云淡淡道。

盛光明:“……”

盛光明马上恢复过来,道:“很严重吗?”

“还好, ”戚斐云伸手朝向秦羽白的方向, “介绍一下, 晏双的哥哥。”

盛光明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太过惊愕后整张脸都完全僵住了,他看着秦羽白那张高眉深目如同混血儿般的脸孔, 大脑里一片空白, 努力地去脑海中翻出所有见过这个人的场景。

越是在节骨眼上就越是想不起来, 盛光明无措地“啊”了一声,收敛起了满身的对敌意,“……你好。”

秦羽白冷哼了一声,“不敢当。”

“晏双说他嘴巴苦。”戚斐云说明来意。

盛光明马上理解了他的意思,“我去做蛋糕,很快。”

他又对秦羽白略微有些尴尬地点了下头,回身进入了屋内。

等大门关上,秦羽白缓缓看向戚斐云,目光逼人。

戚斐云淡然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秦羽白冷笑一声,“你当我是瞎子?”

那个糕点师就差把他很在乎晏双那几个字刻在脸上了。

秦羽白握紧拳头要再去敲门。

戚斐云道:“秦先生,别冲动。”

秦羽白心道他妈的你们这两个狗杂种一个都跑不了,等他把晏双哄回家,他挨个来收拾!

“盛先生是一位退役拳击手。”

拳头在离门一公分时险险停住。

“秦先生,”戚斐云侧瞟了他一眼,“请冷静。”

秦羽白慢慢收回了手,脸色铁青,“……等他做完蛋糕再说。”

盛光明在屋内火速开始着手制作蛋糕。

材料都是现成的,店里每天都会给他送,方便他在家里开发新口味,而他那些未曾面世的奇思妙想都留给了晏双一个人品尝,几乎快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拿出冰箱里的黄油时,盛光明的动作倏然迟钝了一下。

脑海里分管记忆的部分给他推送了个画面。

公寓楼下、树林前面、缠绵拥吻。

哥哥?

哪种哥哥?

冰箱里的寒气往脸上扑来,盛光明清醒了一瞬,低头看向手中的黄油,刚才一瞬间亢奋又如清风拂面的情绪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还以为……晏双真的只是从头到尾在戏耍他而已,一切都只是晏双编出的故事来逗他,没有卖身,没有客人,那该多好。

脑袋慢慢垂下,过长的头发遮了满脸。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戚斐云。

“晏双想吃草莓口味。”

粉色的蛋糕体并未因为赶工而看上去有丝毫的马虎,无论是从外形还是气味上,都属于高档货色,秦羽白在吃这一道很挑剔,一时也挑不出毛病,内心浮现的想法竟是:说不定晏双真是只喜欢吃他做的蛋糕呢。

区区一个糕点师傅,料晏双的品味也不会下滑得如此迅速。

“多少钱?”秦羽白从半掩的门里伸出手,看他的意思是连门都不想让盛光明进了。

盛光明还没搞清楚他和晏双到底是什么关系,总之两个人在楼下抱着亲嘴他是亲眼看见的,当下又恢复了一开始见到秦羽白的那副坏脸色,冷冰冰道:“我做给晏双吃的,轮不到你来问价。”

秦羽白一听,顿时又是勃然大怒,负在身后的一只手掌心蜷了又张,张了又蜷,心里很后悔走得太急,一个保镖都没带上,否则哪里能让盛光明在他面前这样放肆。

“你一个糕点师傅,还讲究谁来买你的单?”

“是又怎么样?”

秦羽白真想当场翻脸,身后戚斐云又过来了,“蛋糕做好了?”

盛光明面对戚斐云时态度就没那么强硬了。

晏双和戚斐云的关系虽谈不上光彩,倒也正当,更何况戚斐云还被晏双蒙在鼓里,真以为这个满脸倨傲的男人是晏双的哥哥……

盛光明目光冷厉地扫了秦羽白一眼,对戚斐云软了口气,“好了,他要现在吃吗?”

“要,”戚斐云从侧面伸出手,“他一直在吵。”

他语气平铺直叙,盛光明的眼前却立刻就有了画面感。

一直在吵。

吵什么?吵要他这一个蛋糕?

全城有多少家蛋糕店,想吃一个草莓蛋糕还不容易?怎么偏偏就等着他?

盛光明心中酸涩,默默递了蛋糕过去。

戚斐云礼貌地道了一声谢,同时看向一边脸色铁青的秦羽白,客气道:“秦先生,你拿过去吗?”

秦羽白冷着脸从戚斐云手上捧过蛋糕,同时意味深长地看了盛光明一眼,这下轮到盛光明脸色不好看了。

等秦羽白的身影转向卧室,盛光明才看向戚斐云。

戚斐云一直没有关门,就像是站在那等着盛光明跟他说点什么似的。

盛光明像浑身长了刺一样的难受。

如果直接挑明他曾亲眼见过晏双和这个哥哥在楼下热吻,那么就暴露了晏双的隐私,而且晏双已经那样严厉地叱责他,叫他不要多管闲事……可又吵着要吃他做的蛋糕……

盛光明百爪挠心,憋了半天道:“晏双的哥哥怎么姓秦呢?”

戚斐云道:“不是亲的。”

盛光明哑然,心想不是亲的,那怎么能叫哥哥呢?又想到晏双对他称呼也是“盛哥盛哥”这样的叫,脸上一阵青红交加,“这位秦先生看上去不太好相处。”

“是的,”戚斐云倒没为秦羽白辩解,“秦先生是本市巨富,他不必花心思研究与人为善。”

盛光明眉头紧拧,“有钱不代表有德。”

戚斐云没说话。

盛光明从半开的门往里看了一眼,他想进去看看晏双,又觉得不大合适。

“你想进去看看晏双吗?”

“可、可以吗?”

戚斐云挑起一侧眉,“有什么不可以?”

盛光明走在客厅里,这客厅的格局与他家里的一样,就是装修风格南辕北辙,屋内过分的干净整洁,在盛光明看来,缺少一点家的味道,走在这样的房子里,他的脚步也不由放慢了。

越接近卧室,盛光明的脚步就放得越轻,他仿佛觉得自己在怕什么,前面的好像不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卧室,也许打开门里面会放出个怪兽也说不定。

盛光明的脚步忽然停住,对前头的戚斐云道:“还是算了吧……晏双可能不是很想见我。”

这倒是句大实话。

昨天在操场上晏双几乎是把话说绝了,盛光明就算神经再粗,也知道自己此时不便和晏双见面。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难听的话都忘得差不多了,盛光明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只回忆起晏双说的那四个字——“到此为止”。

到此——他们走到了哪里?

为止——为何而止?

作为一个大多数时候去用拳头解决问题的人,盛光明此时不得不停下来费心地去思考、揣摩晏双的只字片语,越是琢磨,越是心里难受。

钝钝的,他说不出也想不通的难受。

戚斐云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微微一笑,道:“你偷偷看他一眼,他不会看到你的,没事。”

他说着,手已经轻轻去拉卧室的门。

盛光明嘴上刚拒绝了,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像个小偷一样顺着门缝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

晏双在吃他刚刚亲手做的蛋糕——靠在秦羽白的怀里。

他脸色和神情都是恹恹的,面颊泛起一点病态的红,半个人都靠在秦羽白的胸膛上,秦羽白一手搂着他,一手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喂他。

“甜吗?”

“还行。”

“会不会腻?”

“不腻。”

晏双似乎被他问烦了,嘴巴一翘,语气不满道:“你好烦啊。”

秦羽白被他怼了一句,却只是笑,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小没良心的。”

卧室的门悄无声息地关上,戚斐云转身,“看来他挺好。”

盛光明脸上的表情只能用惨淡来形容。

屋内的两人,他到现在也不能确定他们是什么关系,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两人之间一定有深厚的感情。

那样的氛围,不说是情侣也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普通的“交易”关系。

“盛先生,你怎么了?”戚斐云淡淡道。

盛光明一夜没睡,脑子早就在昏头的边缘,脱口而出道:“他们真的只是兄弟吗?”

戚斐云笑了笑,反问道:“你说呢?”

盛光明目光不解地看向他,“戚大夫,你难道……”一点都不介意吗?

“说来话长,”戚斐云道,“盛先生如果好奇的话,还是自己去问晏双。”

盛光明神色恍惚,似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戚斐云顿了顿,又道:“我只是随口一说,我想盛先生对晏双应该也谈不上好奇。”

盛光明浑身一震,是啊,他对晏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好奇、这么多的在意呢?

卧室内,晏双美美地吃了半个蛋糕,又喝了点水,秦羽白给他擦了擦嘴,语气很怜惜道:“戚斐云照顾不好你,跟我回家吧。”

晏双毫不迟疑地拒绝了,“不,我要留在这儿。”

秦羽白心中一刺,又不好挑明什么,耐着性子道:“家里佣人多……”

“我又不是他们的主子。”

“你怎么不是呢?”秦羽白握了握他的手,“你是家里的小少爷。”

晏双对他讽刺地一笑,“说的真好听,户口本上有我的名字吗?”

秦羽白毫不迟疑道:“只要你想。”

晏双随即怔住,马上又恢复了武装般的神情,“那你的遗嘱里呢?”

秦羽白直接道:“早就有了。”

晏双这下真吃惊了。

秦羽白这抠比竟然真的肯放血?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不得不考虑重操旧业,做完任务后把这家伙给宰了的可能性了。

秦羽白看出晏双眼中的震惊,他心中微喜,团紧了掌心里柔软的手,低声道:“你想要,公司也可以加你的名字。”

晏双:很好,铁子,你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命。

“谢谢,”晏双柔声道,“请你马上加。”

秦羽白笑着亲了下他的手掌,“好。”

晏双也笑了,“那还不快去?杵在这儿干什么?”

秦羽白:“……”

端茶倒水不缺他一个,而且笨手笨脚的,喂个蛋糕都磨磨唧唧的,除了会赚钱,还有几分姿色外,简直一无是处。

秦羽白心下无奈,一步错步步错,他总要赎罪。

公司加上晏双的名字,也算是将两人牢不可破地绑在一起了。

对于现在的豪门而言,婚姻不也就是那么回事吗?

四舍五入,他等于求婚成功啊。

秦羽白正想顺势再提出让晏双回去的建议,口袋里的手机震了,“我先接个电话。”

是家里来的电话。

“先生,秦卿少爷好像有点感冒……”

秦羽白边听边皱眉,“怎么回事?严重吗?”

“说不好,您知道的,秦卿少爷不喜欢见人,只是一直都没有吃东西,说是没胃口……”

秦羽白看了晏双一眼,晏双也正看着他,忽然道:“是不是秦卿出了什么事?”

秦羽白心中一跳,下意识地挂了电话。

“你回去吧,”晏双体贴道,“常回家看看。”

秦羽白苦涩道:“双双……”

“没事,我不在意,”晏双直接躺了下去,“有时间你带他去检查检查肾,男人容易虚,多半是肾不好。”

秦羽白:“……”

“我不走……”秦羽白合衣躺下,从背后连被子一起环住人,温柔道,“我就在这儿陪你,好吗?”

“你要是不回去,那你就回公司,早点把该办的事办了,省得你等会儿又变卦了。”

“怎么会,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晏双扭过脸,给了秦羽白一个“你脸皮可真厚啊”的眼神。

秦羽白干脆脸皮就厚下去了,过去亲了一口他的脸颊,大胆道:“双双,我把你加进公司的股东名单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变得很有钱?”

“那是当然,还有呢?”

晏双想了想,道:“哦,你放心,我相信你的能力,不会给你的决策投反对票的。”

秦羽白笑了笑,“不是这个,”他目光深深,道:“这意味着我们从此风雨同舟,无论富贵与贫穷,都要共同承担了。”

晏双悚然一惊,立刻撇清道:“你亏钱之前和我打声招呼,别把我也套里头啊。”

可以共富贵,但是去他妈的一起穷。

秦羽白失笑,“好,我懂你的意思。”

秦羽白压着家里的电话不管,内心也担心秦卿,却不好当着晏双的面关心,心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万事开头难,以后真过到一起再说吧,叔嫂之间总不至于真的水火不容……他心里盘算了不知多久,见晏双睡着之后脸颊愈发红润,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这一摸却让他吓了一跳。

晏双发烧了。

秦羽白抱着人踢了卧室门出来,见客厅里坐着两个人,先道:“他怎么还在这儿?!”又道:“晏双发烧了!”

“我说了不去我就是不去,相亲?不如杀了我……”崔郑不耐烦地踩下刹车,“你让老爷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不是叫我学秦羽白吗?秦羽白……秦羽白……卧槽!……不是,妈你别骂,我不是说你,我没说脏话……我先挂了,回头再说——”

崔郑拉下墨镜,目瞪口呆地通过车窗望向外头,看着秦羽白抱着人唰地一下冲进车内,随后两个高个帅哥——他认识一个,也跟着进了车。

四人一车,绝尘而去,车尾气在空气中甩出了一条白色的长弧线。

崔郑保持着下巴脱落的姿势足有一分多钟。

妈耶。

不愧是大师,每次都让他有新体验。

恰巧此时电话又进来,崔郑一看——绿锯人。

挖槽,这不巧了?

崔郑接了电话,内心正在左右摇摆之间,就听纪遥用那种与纪文嵩越来越相似的口吻“通知”他中午务必与他的表妹见面时,崔郑内心的恶魔立刻就占据了上风,“纪遥,你知道我在哪儿吗?”

电话那头语气淡淡,“我希望你正在去玫瑰园的路上。”

“呵,我在我那栋小公寓楼下,你也住过的,记得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还有半小时,绅士不该在约会中迟到。”

崔郑笑了,“绅士,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算了我直接告诉你,就在刚刚,半分钟前,我看到秦羽白抱着晏双上了车。”

“你还有二十九分钟。”

崔郑冷笑,在这儿给他装呢。

萧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