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这个小写的i轻轻抬起了头，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被陈凡身上的杀气所震撼，只是在背后听到了一声呢喃。

“擂鼓已经敲响了啊……”这道声音充满了寂寥，但又带着淡淡的欢快，与昨晚在天台上他听到的笑声仿佛是同一个嗓音。

路明非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快疯了，要不然怎么会出现幻听，怎么会以为自己有希望与陈雯雯在一起……自己怎么配得上啊……

不过下一刻，一把手将路明非猛地托了起来。

陈凡淡淡地瞥了眼舞台上一旁的徐岩岩和徐淼淼，两人被巨大的杀气震撼着不断后退直到从舞台上退下来。

然后陈凡看了一眼赵孟华，在他此刻超凡脱俗的精神影响下，赵孟华宛若一只木偶一般呆滞地走到了舞台之下。

舞台上只剩下了陈凡与路明非两人。

陈凡看了眼路明非身上的衣服，极其平静地道：“表白怎么能穿这种衣服，换掉吧。”

他打了个响指。

从放映厅大门投射而来的灯光再次增加，不止一辆车出现，许多身影从中走了进来。

一位看起来五六十、金发碧眼、鼻梁高挺的老人走了进来，不知道是英国人还是意大利人，他身后有两位助理裁缝以及一对妆容精致的女孩，还有一些人抬着一些机器。

他们从容地走到了陈凡身前对着他微微鞠躬，然后开始围绕着路明非进行测量，最终说着的话令路明非根本听不懂。

一行人几乎把路明非包围了起来，根本不容他拒绝。

老人那有些深陷的眼窝扫视了一下路明非，双手异常稳定，然后两位助理裁缝在他的指挥下从手中提着的袋子中拿出了半成品的衣物开始现场进行微调与缝制，动作宛若穿花引蝶，令人目不暇接，充满了一种艺术的美丽。

陈凡昨晚就已经将路明非的身体尺寸传递给了他们，所以现在这个过程自然很快。

陈凡身上杀气已经收敛起来，为了避免影响这些人的工作，但是台下依旧没有人说话，只有深呼吸的声音。

一方面是被陈凡之前的杀气影响，一方面是被眼前的诡异场景所迷茫，最后一方面则是因为有另外一位光彩夺目的身影走了进来。

车声喇叭长鸣，诺诺火红法拉利上走下来，吸引了台下作为观众的文学社成员的视线。

其实诺诺闭上眼睛的时候并不像个霸气御姐，顶多算个穿着偏运动型的古灵精怪的萝莉，她的个子也一点都不高。

只不过当诺诺睁开眼睛时，她那宛若刀子般凌厉的眼神，眼眸中那永远也不服输的光芒会给每一个面对她的人带来压力。

在中途赶往这里的路上，诺诺让陈凡开往一家店，决定换一身衣服，按她的话说，气势上不能被陈凡这个小弟压住。

此刻小巫女披散的暗红色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深紫色的职业套装，月白色丝绸的小衬衣，紫色的丝袜，用上了全套黄金嵌紫晶的定制首饰，高跟鞋也让她身高也比之前骤然高了十厘米之多，看起来比陈凡还要高一点点。

高跟鞋在地面上的碰撞声以鼓点一般的节奏响起，诺诺走向舞台。

她对着陈凡挥了挥手，然后对着路明非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快点，Ricardo·M·Lu，我很看好你哦！男人的话，哪怕在这种时刻，也不能怂啊！”

陈凡嘴唇没有动，声音却忽然直接在路明非耳边响起，只有路明非能够听到。

“绝望吗？但是希望都是由自己创造的……哪怕是癞蛤蟆，也要做一只有理想有野心有文化有故事的癞蛤蟆，只吃天鹅肉。”

“路明非，如果你现在把自己认为是一文不值，从而觉得自己不配拥有希望，不配拥有幸福，那可真是连癞蛤蟆都不如啊。”

“因为害怕受到伤害，而直接不敢言语，因为害怕失去失败，所以只敢选择沉默……”

陈凡轻轻笑了一声。

“我不会直接帮你成功，我只会给你机会让你说出自己想说的，就看你想不想要了。”

路明非有些发懵，脑子一片轰鸣。

此刻路明非身上原有的那套西装早已经被扒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套量身定制的、他完全认不出牌子但是却觉得贼高端的西装衣物，让原本显得无比萎靡的路明非也顿时似乎变得光芒四射起来。

外国老人带着一帮子人朝着路明非微微鞠躬，然后迅速走下舞台，鱼贯而出。

陈凡走到了诺诺身边，然后拉着她坐在放映厅第一排还空着的座位上，那异常自然的姿态，就好像两人身后根本没有其他人。

陈凡再次打了个响指。

一束真正的光忽然从穹顶上照在了路明非身上，让他仿佛此刻整场的主角，原本放映厅屏幕上的那张复印纸陡然消失不见。

许多脚步声响起，一个个女孩捧着一篮篮玫瑰花，放在了地上，围绕着放映厅的座位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心形。

相比之下，赵孟华手中所捧着的玫瑰花，显得那么可笑。

在这些女孩退去的时候，舒缓动人的音乐声开始响起，响彻了整个放映厅，正是路明非准备好的音乐。

在路明非身后的放映厅屏幕上开始出现淡淡光影，即将上演他准备好插播的机器人总动员中的片段，异常感人。

这次是真的一切都OK了，西装，花，音乐，Wall-e，就只剩下他自己。

路明非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身处一场梦境中，但是周围无比真实的一切却又在提醒着他，这并不是梦。

晚了吗？

他想了想之前在陈凡来临之前所看到的，好像已经晚了。

但是陈凡来的时机又太过……路明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像是一只拨弄着毛线的猫，在即将把自己缠起来的时候忽然又寻找到了脱困的机会。

因为什么都还没有说，让一切好像又不太晚，他还能有机会说出自己想说的。

路明非在灯光下莫名陷入了沉默。

在漫长的中学生活中，他毫无作为，就像棵长在马路正中间的小草，任谁来踩上一脚都是非常自然的。

哪怕被踩一脚，他这颗草也不过是低低头，等脚掌挪开再抬起来。

因为他有个大嘴巴的表弟路明泽也在仕兰中学，所以周围的同学对于他的身世都很清楚。

一个衰仔，爹妈疯疯癫癫全世界跑七八年没回中国，寄养在叔叔婶婶家，成绩差，除了打游戏外没有什么特长。

就算他打星际争霸是个超级大高手，但也是每次以打“教学赛”为名在网吧蹭了其他人不知多少网费和饮料，让最后已经没人看得起他这个高手……

毕竟如果有什么游戏上技术问题要问他，只要说一句“路明非，放学一起网吧玩去，你教我几手，网费我包了还给你买瓶营养快线”，他就会扭动着主动凑上来，赖皮赖脸，毫无尊严。

这样一个喜欢发呆，嘴欠，上课永远鬼祟的缩在最后一排打瞌睡，流口水了自己都不知道，家长会都没人来参加的超级大衰仔，谁会看得上他？

但是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现在舞台下所有人的视线都在看着他，每一双震惊的眼眸中都充满了不一样的神情。

一道道目光中，倒映着他的身影。

为什么？

是因为震撼了全场的陈凡与诺诺，正坐在最前方的观影座位上，静静等待着他的决定。

还是因为他此刻身上穿着的东西，因为只集中在他身上的灯光，因为放映厅让他看了都动心的无数玫瑰花？

此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聆听他的声音。

有股力量似乎在他周围飞舞。

看着路明非呆呆地站在舞台上毫无动静，陈凡撇了撇嘴，轻轻伸出手指放在嘴边对着做出嘘的动作。

陈凡正打算魅灵附身，稍微影响一下路明非行动时，却发现周围陡然间被另外一种无比强大的力量所包裹。

周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陷入了停滞，除了他自己和路明非。

放映厅的穹顶墙壁，在这一刻竟然陡然消失。

一轮巨大的月亮在天空中缓缓升起，汹涌的月光从消失的穹顶中泼洒进入放映厅，仿佛钱塘江中的一线潮般那样带着沛莫能御的力量涌来。

但是月光降落到地面的那一刻，却又悄无声息。

整个舞台被笼罩在那汹涌的月光之中，所有黑暗都消失。

路明非身前出现了一个男孩，在月光下拥抱着他。

这个小男孩大约十三四岁，穿着一身纯黑的小夜礼服，稚嫩的脸上流淌着辉光。

他轻轻地道：“哥哥，人类是种很愚蠢的东西，你也是，你和他们的区别只在于，你是故意要让自己愚蠢的。”

路明非这一次觉得自己是真的在做梦了。

他不知道这个男孩是怎么瞬间出现在他身前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男孩拥抱着他会给自己带来一种被守护着的感觉，更不明白这么点大的一个孩子为什幺脸上能够流露出那种“我已经活了几千年”的沉默和忧伤。

路明非呆滞着，沉默着，似乎过了很久才试探着问：“你是谁？”

“我是你的弟弟……路鸣泽啊。”小男孩抬起头轻声道。

路明非觉得他听错了，要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