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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册

一下午都在看信, 时间有限,晚上要和郁家夫妇一起吃饭,怀歆和郁承只堪堪拆到第二十四封, 透过这些文字,怀歆了解到他在异国求学的孤独和酸楚,但却也看到他更具少年气、乐观的那一面。

两个人坐在床上,一边读信一边玩笑嬉闹。

郁承从后面把怀歆拥进怀里,下颌亲昵地蹭她颈窝, 阻止她将某些略显稚嫩的文字声情并茂地朗读出来, 怀歆被他低沉的吐息呵得心间发痒, 但还是坚持着举高了信。

“我相信努力一定会得到回报, 就像我坚信雨过天晴一定会有彩虹, 平凡与否是由自己定义,无惧蜚短流长和世俗眼光……”

郁承握着她的手腕, 一边挠她最怕痒的腰窝一边佯装恶狠狠地说:“小坏蛋,不要再念了。”

怀歆咯咯地笑起来,把信放到一边去躲他,谁知被男人捏住纤细脚踝一把拖了回来。他握住她双肩,直接不由分说吻住了她的双唇。

怀歆还在笑,一边笑一边同他接吻,仿佛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处于受压制的劣势地位。郁承额际的黑发垂落下来,深邃漂亮的眼睛也看着她, 似有无奈又纵容的笑意,令人目眩神迷。

他们接个吻也像是打情骂俏, 不经意间和那一叠或密封或摊开的信纸落到一起, 这下苦心整理出来的顺序也弄散乱了。

不过倒是没人有心思去理会, 郁承吻怀歆颊侧, 吻她精致的鬓,吻她如缎的肩头,她今天穿着一件漂亮的浅紫色内衬,肩带一不留神就弄歪了。

怀歆乌黑长发四散,柔顺光滑地落在榻上,水润的眸抬起看着他,脸颊微粉。

她赧然地勾起眼尾,轻喘着气认输:“不、不是还要去吃饭吗……”

郁承好看的眉眼轻扬,再度惩罚性捏了下她腰间软肉,这场玩闹才堪堪叫停。

郁承先前跟邱副院长打了招呼,同意让侯素馨短暂离院。

他与怀歆换好衣服,在约定时间六点钟把母亲接回了郁家。

房子并不算大,但是已经是街上条件比较好的了,两个人住都算宽敞,侯素馨住院以后,郁卫东一个人简直是显得有点冷清。

根据郁承之前的描述,怀歆可以想象得出他们以前住的房子是什么模样,半开放式的厨房连着客厅,三个人在里面都转不开,他晚上就睡在大床边的躺椅上,翻个身都能听到铁床年久失修的嘎吱声。

侯素馨今天的状态和昨日见到他们时一样好,除了提到一些物件时说不出来名字,其他的交流都很顺畅。

郁卫东亲自下厨,为他们做了好几道大菜,松鼠鳜鱼、松茸荷香鸡、醋溜圆白菜、瑶柱炒韭菜、云斗煮干丝等,色香味俱全,菜式看上去十分丰盛。

怀歆一边给长辈们夹菜,一边仔细品尝大赞美味,把二老哄得高高兴兴,就连不苟言笑的郁父也和颜悦色,给离他近的郁承多盛了碗饭。

怀歆悄悄看向男人,他虽然情绪比较收敛,但是眼尾一直都是舒展的。

一顿饭吃得无比和谐,怀歆已经记不起上回和父母坐下来一同吃饭是什么时候了,她紧攥着这份温情,忽然就有些感怀,埋着头喝了两口热汤。

放在桌上的手蓦地被人握住,怀歆抬起头,见郁承温柔地看着她,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手背,似示以柔缓的安抚。

怀歆怔然片刻,心也忽而轻盈起来,她唇边露出些许笑意,又同郁父郁母开始了闲聊。

“小歆今年多大了?”

为免老人家对郁承有什么微词,怀歆还特地把年龄说大一点:“二十四了。”

至于怎么认识的,她甜甜笑:“我们在一起工作。”

郁卫东迟疑问:“那公司会不会有意见?”

怀歆饶有兴致地看向郁承,眨眨眼道:“不会的,他是领导,没人敢有意见。”

男人意味不明地抬了下眉,没有说话。

虽然侯素馨和郁卫东礼貌地没有主动询问,但怀歆知道,他们其实也很想听听她和郁承更多的相处细节,恰好她又是个极擅于讲故事的人,便绘声绘色地将他们相遇相知相爱的情节一一道来。

“那天正好下着鹅毛大雪,我放眼望去,前路茫茫看不到尽头,山坡陡峭,也没有同行的人,然后又因为缺氧而窒息,那个时候我就很害怕,结果一不当心脚下踩空——”

“啊呀!”两个老人皱着眉,很捧场地惊出声来。

“身体突然失重,旁边就是悬崖,那一瞬间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掉下去了。”怀歆望向郁承,眸色水光粼粼,微微笑说,“然后他就出现了。”

郁承眼睫微动,抬手覆住了她的手背。怀歆依旧看着他,俏然地歪了下头,片晌脉脉温情道:“我觉得,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爱上他的。”

“……”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蓦然收拢了一下。他瞳仁漆黑幽沉,情绪难辨地凝着她。

而这个肆无忌惮的小坏蛋还在夸张地添油加醋:“那样狂乱的暴风雪里,阿承的怀抱让我感觉很安心,我想他就是我的盖世英雄,会踏着七彩祥云来接我……”

郁承的气息微沉,闭了闭眼:“小歆。”

郁父郁母已经听得入迷了,怀歆并不理会他,反而倾过身去,很自然地问:“那你呢?哥哥,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好像在这里就脱去禁忌似的,她把这个平常他们闭口不提的字眼翻来覆去地讲,胆子大得出奇。

郁承黑沉沉的眼眸望着她,一时之间没有出声。

怀歆浅笑着睨了他一会儿,悠悠的,很有耐心,她本没期望从他口中得到什么非常动听的答案,却又挑衅地,不愿随便找点什么话来圆过这一茬。

男人倏忽出声:“不是在某个具体的时点。”

怀歆一怔。

“是潜移默化的。”

郁承沉静道:“我逐渐发觉,吃晚饭的时候我想同你一起,看电影的时候我希望你坐在我身边,经过走廊时我会下意识地看你的位置,就连下班我都想要你能同我乘一趟电梯。”他顿一下,深深地裹紧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起,我的眼里只看得到你了。”

郁承生了一双漆黑深邃的桃花眼,专注凝视的时候总是多情,如同潮湿幽昧的夜幕,望不见底的深潭。

怀歆的心停顿一瞬,忽然砰砰地急促跳动起来。

她知道他说的不是真的,就像她自己讲的,也有艺术加工的成分,只是为了让老人家安心。

可还是无可避免地为之感觉到心动了。

好像他真的无可救药地爱上她一样。

——可他甚至都没有把这个字说出口。

这个渣男情话讲得一套一套,演技更是一流,怀歆有些后悔和他玩这种把戏,不过她向来懂得立正挨打,吃了瘪之后很快就凑近他,在他侧脸羞赧地亲了一下。

郁承垂敛下眼,待怀歆稍微撤开后,也温柔地执起她的手,相覆交握。

郁父郁母的表情异常欣慰,从各种细节中也看得出两人的感情极好。这么多年儿子终于找到了自己心仪的姑娘,他们肯定是为此高兴的,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今天已经是周日,吃完晩饭最后再呆一会儿,两人就必须得回北京了。

趁着还有些时间,侯素馨精神昂扬地提议:“小歆,我给你看看阿程以前的照片好不好?”

旧时都会做一些相片册,没想到还有这种福利,怀歆雀跃道:“好啊好啊!”

她猜想那些老照片和之前的信一样,都会给人一些惊喜,郁承瞥了她一眼,神情颇为无奈。

于是侯素馨就指挥郁卫东把放在柜子最上面的铁盒子拿下来。在她清晰地说出相册的位置时候,怀歆察觉到郁承的手指微紧了一下。

是真的很神奇,侯素馨已经忘却了很多事,包括刚才在饭桌上,她连某道菜的名字都记不得,还说错了许多事情,可是她记忆里所有有关郁承的部分,似乎都被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怀歆走过去,默默地牵住了郁承的手。男人垂下眸,稍微用力地回握了她。

怀歆如愿以偿拿到那本旧相册,是郁承从六岁到十四岁期间所有的摄影留念,由侯素馨和郁卫东整理分类。

翻开扉页,就看到侯素馨和郁承的合影。是刚从孤儿院离开时,请那里的看护老师照的。

那时的侯素馨是一个年轻温婉的女人,还是黑白照片,但看得出她笑容满面,扬起的嘴角勾勒出颊边的酒窝。而被她牵着的清瘦男孩子,唇线平直地看着镜头,没有笑。

虽然他看上去有些躲闪,但是底子却是极好的,怀歆抿着唇轻抚那张照片,没有转头去看郁承的表情,翻过一页。

直接就到了七岁,仍是黑白的,也只有寥寥两三张照片,有些是郁承的单人照,有些是与侯素馨的合照。

“阿程小时候不太爱照相。”侯素馨小心地觑了郁承一眼,很快又笑起来,“不过后来就好了。”

到了八岁就变成彩色照了,相片张数也多了起来。

有他在运动会上和同学们一起跳大绳的,有他领了三好学生奖状的,还有全家出去郊游时留下的纪念。

经侯素馨和郁卫东的精心呵护,郁承的性格也更加开朗,面对镜头时笑的次数越来越多。男孩弯着那双葡萄玉一般的漂亮眼睛,眼神干净而纯粹。

九岁到十二岁之间,他的五官愈发长开,而后上了初中,变成更加俊朗阳光的少年。

“我们阿承可真好看。”怀歆忍不住感慨,这才转向郁承,扬扬眼尾,“要是那时候遇到你,我可能就直接给你递情书了。”

郁承敛着黑眸没作声,片晌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唇。

侯素馨边翻页的时候似乎也有些感叹:“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晃眼阿程就长大了。”

“记得当年我带他回家的时候他还只有这么丁点。”她比了个高度,又看向郁承,眼角堆出几道笑纹,“可现在要妈妈仰着头看啦。”

侯素馨伸出手,似乎有些吃力想触碰他的脸。郁承俯下身来,很温驯地将下颌贴在她有些粗糙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