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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六章:国公爵位不好拿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甚至可以说是谦恭有礼,但是,落在朱仪的耳中,额头上却不免渗出一丝丝的冷汗。

他又不是傻子,焉能听不出这话中隐含的情绪。

心中暗道一声不妙,朱仪强笑一声,上前拱了拱手,道。

“公公这才是折煞朱某了,名器官爵,皆是陛下所赐,官吏臣民,皆为陛下效力,何谈什么身份不身份的,陛下面前,朱某这个公爵,怕是未必有公公这个东厂提督的份量重!”

话虽如此说,可是以朱仪如今的身份,这话里话外的,把自己和舒良这样的一个宦官,都划在为天子效力之人的地位上,给人的感觉,自然还是十分熨帖的。

眼瞧着舒良脸上的假笑略收了收,朱仪心中略松了松,继续解释道。

“方才所言,实是迫不得已,张輗这些勋贵面前,朱某若是表现的和公公太过亲近,恐让人心生疑窦,言辞之间多有冒犯,还请公公见谅。”

这回,舒良倒是没有像刚刚那样,只听不说,而是笑眯眯的回了个礼,道。

“咱家开个玩笑而已,国公爷何必紧张?”

见此状况,朱仪轻轻松了口气,正打算邀人进入书房中,却见舒良话锋一转,悠悠又道。

“不过话说回来,国公爷说的没错,咱家就是皇爷脚底下的一条狗,皇爷说什么,就是什么,皇爷让咬谁,就咬谁!”

“可这天底下,想当狗的人多了去了,国公爷觉得,当皇爷的狗,丢人吗?”

平心而论,这话冒犯的很。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言下之意,其实不言而喻。

朱仪听完之后,先是愣了愣,随后脸色涨红,迟迟没有说话。

舒良倒也不催他,就这么站在远处,静静的望着他,直到片刻之后,朱仪方有些艰难的道。

“当然……不丢人。”

“公公说得对,给陛下当狗,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福分……”

这下,舒良的脸色才算是彻底好了起来,拱了拱手,道。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天子之尊,生杀予夺。”

“道理都是一样的,不过,咱家肚子里没什么墨水,说不出那些好听话,若有冒犯不敬之处,国公爷见谅。”

“话糙理不糙,国公爷仔细着想想,想必能明白咱家的意思。”

朱仪拱了拱手,脸上扯起一丝笑容,开口道。

“这是自然!”

“如此,多谢国公爷宽宏大量,咱家在外头耽搁的时间不短了,也该回宫去向陛下复命了,告辞。”

舒良的目的达到,自然也不多留,一抬手回了个礼,就打算离开。

朱仪心中复杂的同时,面子上的礼节,自然还是不能丢的,见舒良就此告辞,他便开口道。

“已经午间了,公公一路奔波,想必十分辛苦,不妨在我府上用饭,也算是聊表谢意。”

这话纯纯的是在客气,就算不谈刚刚的不愉快,以舒良的身份,也不适合在成国公府留宴。

毕竟,他是低调而来,一路上走小侧门,还能躲着人,但是上了宴席,伺候的时候人多眼杂,难免会徒生枝节。

这一点,双方都明白,所以,朱仪真的就是客套两句。

不过,让他没料到的是,舒良竟然真的转了过来,道。

“国公府的宴席,咱家确实还没尝过,若有机会,自然是要尝一尝的,不过今日怕是不行了,咱家这几日肠胃不好,像是炙肉,红烧鲤鱼这样的菜,太过油腻,怕是克化不了,就不麻烦国公爷了。”

说罢,也不待朱仪有所反应,抬步便离开了院子。

清风将人送了出去,朱仪站在院中,眉头紧皱,对着身旁的老管家问道。

“夫人今天吩咐下去做的菜品,你跟舒公公说了?”

老管家摇了摇头,道。

“回少爷,按您的吩咐,老奴只听舒公公的吩咐,并没有主动跟他说什么,这一路上,他也没开口问什么。”

迟疑片刻,老管家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担忧,道。

“少爷,咱们厨房今日准备的菜品,本没有炙肉,是夫人刚刚到了后院之后,才吩咐下人做的。”

言下之意,知道今日做了炙肉的人并不多,不会是提前泄露出去的。

站在院中,朱仪叹了口气,轻轻捏了捏眉心,悠悠道。

“看来,舒公公说的那句话,不全是在虚以委蛇,这国公府的世袭铁券,果真是不好拿啊!”

他焉能看不出来,刚刚舒良张狂的样子,其实是故意为之。

和这位东厂大珰打了这么久的交道,朱仪对他的脾气秉性,多少也是了解些的。

这位舒公公,睚眦必报是真的,但是,更擅长的是笑里藏刀。

可不是这种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出来的假笑,而是真正的当面笑嘻嘻,背后捅一刀。

所以,他刚刚这么跋扈,必定是有意为之。

其用意无非也就是和张輗一样,在试探自己复爵之后,到底立场想法有没有改变而已。

看着自家少爷惆怅的样子,老管家小心翼翼的问道。

“少爷,要不要老奴下去查查,今天清风一直跟在您身边,没往后宅去,如果要仔细查的话,应该……”

“不必了!”

话未说完,朱仪就摆了摆手,道。

“查是要查的,但是,现在不是查的时候,这个时候,要是真的查了,反而坏事,罢了,随他去吧……”

说着话,朱仪轻轻甩了甩头,仿佛要将这些烦心事都丢到脑后,迈步便往后院走去。

不过,走了两步,他似是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对着管家吩咐道。

“这件事情,不要让夫人知道,这些事情,我来烦心就够了。”

“是……”

时间一天天的滑过,转眼便落入了五月。

橘红色的夕阳,沉沉的落下地平线,风沙卷动,旌旗猎猎。

伤痕斑驳的宣府城上,青年将军仗剑而立,遥遥望着远方,在他的身侧,少年人儒服玄冠,长身玉立。

“小杰,你想好了吗?”

眼看着落日的余晖渐渐消散,杨信终于将目光落在身旁略显瘦弱的少年身上,向来坚毅刚硬的脸上,罕见的带着一丝担忧。

“边境危机四伏,你要去的地方,又是……你素来身子不好,出了这宣府的城门,为兄再想护着你,可就鞭长莫及了。”

“现如今,你二哥被流放龙门卫,老三又被贬到了广西,你若是再有什么闪失,我这个做大哥的,该如何向伯父交代?”

数日以前,杨杰就到了宣府城中。

在他到来之前,杨俊就接到了杨洪的家信,自然,也就清楚了杨杰的来意。

杨家四兄弟,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是,感情却颇佳。

所谓长兄如父,这些年杨俊虽然回京的次数不多,可对于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弟,却比其他两个弟弟,要疼爱的多。

也正是因此,杨杰到了宣府城的这几日,他们二人,一直都处于吵架的状态当中。

边境的昼夜温差大的很,日头一落,寒意便起,阵阵清风吹过,卷动旌旗招展。

杨杰也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两声,白皙的脸上,涌起一抹潮红。

这副样子,看的杨俊更是担心,不过,踌躇片刻,他还是没有再开口说话。

片刻之后,杨杰终于缓了过来,然而甫一开口,便是一针见血。

“大哥追随父亲镇守边境这么多年,经历过的战事无数,难道说,大哥在出战前,便能有把握安然而归?”

“你!”

看着杨杰这副平静的样子,杨俊一阵气急,道。

“这岂能一样?”

然而,杨杰却摇了摇头,道。

“没什么不一样的,大哥,二哥,三哥,还有父亲,你们在战场上,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数十年纵横沙场,方有杨氏一门今日的荣耀,我亦是杨氏子孙,岂能一辈子碌碌无为,囿于方寸之地?”

这番道理,二人这几日已经相互辩驳了无数次。

但是,依旧是谁也说服不了谁,杨杰固执,杨俊也同样固执。

坚定的摇了摇头,杨俊依旧坚持,道。

“这不一样!”

“小杰,人和人各有不同,你天生智谋过人,在京城这样的名利场中,能够如鱼得水,这是本事。”

“这些年若无你在京中结交打点各处,我和伯父岂能安心在边境镇守?”

“大军出征,表面上看的是战场胜负,可实际上,打的是后勤辎重,你就是我杨氏一门的后盾,这些道理,还要我跟你讲吗?”

看着面前罕见的有些烦躁的杨俊,杨杰却平静的很,笑了笑,他的眸子清亮,抬头望着眼前被风沙吹打多年的坚毅面庞,轻轻的叹息一声,道。

“大哥,杨氏是将门,何为将门,也不必我来解释吧?”

杨俊微微一愣,按住剑柄的手,不由用上了几分力气。

于是,杨杰上前一步,伸出双手,轻轻抚着眼前满是战痕的城墙,声音平淡,却透着一丝悲凉。

“我知道,不管是父亲,还是大哥,二哥,三哥,都对我很好,大哥你为了不让人误会你有异心,常年驻守宣府,几乎不回京城。”

“二哥勇武过人,虽然鲁莽冲动,但是一直最得父亲疼爱,可他从没有在父亲面前说过我一句不好。”

“上一回我生了病,姨娘私下收买了父亲身边的人,鼓动说我身子不好,担不起家业,当时那个参将没出两日,就被二哥打了个半死。”

“为了这件事情,二哥足足半年多,都不肯给姨娘寄信说话。”

“还有三哥,他和二哥关系最好,但是,这回我害的二哥入狱,他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