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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予辰 第七章

我的人生, 因为一个噩耗葬送得彻底,而他再也不会知道。

他以为他就算死了,那个从来只会伤害他的冷漠无情的我, 也根本不会在乎。

我想再看他一眼, 想再拥抱他一次。

好像还从来没有温柔地抱过他。

明明一旦碰触, 指尖就会不由自主地战栗;明明是那么地喜欢他, 只要轻柔的爱抚就可以很满足, 想要把他紧紧拥在怀中再也不放开。

……是我罪有应得。

无论多么可怕的报应降临到身上, 我都可以坦然接受。

他不要我了, 他再也不回头, 都是我自作自受。

可是,唯独他死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这样惩罚我……太残忍了。

真的……太残忍了。

肖恒。

刚能够下床,我就离开了医院。我害怕那个地方, 什么都是惨白色的,各种小孩、大人的哭声回响在走廊里, 锥心得令人绝望。

无所适从, 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还能干什么。

回到家视线里只有空荡荡的天花板, 一排一排横竖分明的雕花格子, 我数了一遍又一遍,总得不到一样的数。

我开始害怕, 害怕电话铃的刺耳, 害怕阳光的刺眼,害怕去想明天, 害怕去想今后的人生——

这再也没有任何惊喜任何期待、灰蒙蒙的人生。

夜晚, 窗外的树影仿佛狰狞的怪兽张牙舞爪, 而月光明明皎洁。

却那么高,完全遥不可及。

我做了个梦。梦里面是很久远以前,久远到已经仿佛不是我的记忆,景致是没有见过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人却是见过的。

那是我的肖恒。

他穿着青蓝色衣衫,样子明明不过是个少年,却一副沉稳内敛的模样。

他拉着我的袖子,穿过假山花园来到湖边。灿烂的阳光被湖面镀了一层金,光芒反射在他的眼睛里熠熠生辉,他凑到我耳边,笑着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想要问的时候他却突然抽身。

我心里一空,伸手去抓,我以为我抓不到的,没想到却真的把他结结实实地拉进怀里。

他回头一笑,没有半点忧伤。

我看得又喜又有点想哭,紧紧抱着他,他任我抱着,没有挣扎。

那份触感,在我醒来的时候仿佛还留有余温。

转头看向窗外,一缕阳光灿烂如金,正像梦中湖面的粼粼波光。

我走出去,在刺骨的寒风中,阳光带着一丝突如其来的暖意,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我回头,笃定地告诉站在身后的夏明修:“肖恒没死,我知道。”

我知道夏明修肯定以为我疯了,我也无意和他解释什么。

我相信那个梦,在我伸出手的时候,在我以为就要失去的时候,还是最终抱住了他。

……

三月里大地回暖,我的心情也终于回归平静。

经历过这样一段绝望的日子,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之前的日子很像一段扭曲的泡影,我不敢去回想,有时刻意去想,也只得到一些支离破碎的影像而已。

没事的时候把手伸进衣服里把玩那枚戒指,已经是我最近的一个习惯。

前不久我又一次把家里好好打扫了一遍,所有柜子角落都搬开过检查,却还是没有找到对戒的另一只。

还记得那年生日,肖恒把它送给我的时候小心翼翼却又异常慎重的神情,以及被我不屑一顾时的黯然。

他的每一丝表情都还历历在目,他说的每一句话也都记得,却偏偏想不起我究竟把那小小的东西扔在哪里。

上次经过繁华区的一家店,我看见了一只和我那枚成色、纹理都很相似的戒指,走过去却失望地看见它旁边配着的是一只蓝钻女戒。

就要离开的时候,却被一边躺着的钻表吸引住了。

它静静地躺着,高贵优雅却不炫目,时针是仿古设计的,繁复细致,我第一眼看见它的时候就可以想象它被肖恒戴在手腕上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我几乎从未给他买过礼物。不想再重复这种刻意不管不问的伪装,立刻让店员包起来。他的生日就快到了,我想把这个送给他。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替我关心这个能吃、那个对身体好,可我也不是没有强项的,好歹可以多给他买点帅气的衣服和配饰,把他打造得更潇洒动人一点。

嗯,还是悠着点好了……他没有那么引人注目,我反而会比较放心。

近来很不愿意回家。

明明跟夏明修说了很多次,什么心理医生都是骗人的玩意儿,他却执意坚持拉着我去医院躺倒,假装被催眠地“配合治疗”。

我和他解释不通,他看我的眼神总像在看一个可怜的疯子。

反倒是路蔚希那个傻缺外国人,一口一个肖恒搬出去的第二天就自杀了,反而让我笃定了他一定还活着。

虽然真的很想揍他,身为肖恒的朋友,怎么可以这么咒他?可是又一想,说不定这都是那个狐狸方写忆教的,这个头脑简单的外国人可能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懒得和这种低智商继续浪费口舌。

那夜的一切不是梦,肖恒确实照顾了我一晚,这是不可变更的事实。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合伙骗我,是在考验我的耐性还是考验我对肖恒的真心?

又或者是……作为肖恒的“家长”,自以为是地横加干预?

我决定无视他们,我要公开向肖恒道次歉,然后在他生日的时候去找他。

机会很快就有,B市的演唱会是今年工作的重头戏。

宣传期间我被轮番请去做节目,每次都很乖地对主持人有问必答。

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被甩了,其实对于我这种性格的人,分分秒秒都如坐针毡。可是想着也许我表现得再可怜一点,肖恒说不定会早点心软,我就能够早点见到他。

演唱会上,我几乎是倾尽所能地试图用歌声把我的心意传达到他那里。

那其实是很久以前作好的曲子,被我一直珍藏着。

添了内容,就唱这么一次,已然是无法承受的沉重。

填词时明明一遍一遍地回忆他曾为我做过的一切,可直到第一次连在一起完整地唱出来的时候,才清楚地知道那些细节是多么深刻地刻在我的骨髓里,哪怕少了其中任何一个细节,我的整个生命都不再完整。

我不知道以前他看着我入睡、亲我额头叫我起床的时候,我都在烦躁些什么。

明明被那样珍惜着,还有什么不知足?现在才想找回来,想告诉他其实洛予辰这个人本来就是他的,他当然可以随意对属于他的东西做任何事情。

当晚在官网和BLOG上,我仍旧没有找到他,翻到他上次的登录记录,已经是半年以前。

我知道我做得还不够。

不够他原谅,不够他回头,不够他认为我已经痛改前非,可是也难免涩然——他是知道我的,我这种几乎从来不会跟人低头的人,在我能做的范围已经快要做到极限,他却还是石沉大海的静默。

想要惩罚我到什么时候?

又或者……他是真的对我彻底失望,再也不想要我了?

那我该怎么办?如果他真的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我该怎么办?

在这种无助的迷茫中,我有时又会自我安慰——

肯定是方写忆从中作梗,是他把肖恒骗去了什么收不到任何讯息的荒郊野外的疗养院,又阴险地封锁住所有的消息,于是肖恒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把我慢慢忘记,最后被阴险狐狸骗到手。

我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