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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1

“我在想,思维是否也像一张网?它不断向外延伸,急于宣布其覆盖的地域即是本体思维世界不可侵犯的圣所;它又惧于接受新思想,好似再轻微的拉伸会让它撑破。譬如说,‘同性恋’这个话题,本质上是和古代的‘三从四德’没有区别的,我们是否接受这个怪物——是的,这些新思想都是怪物——完全取决于我们的思想是否愿意掀开大网的一角,悄悄地把这个怪物放在网里。我们人类素来对物质的疯狂占有欲也扩大到了思想之境,对于属于我们的思想,无论是错是对,我们决计会像葛朗台一样吝啬地珍爱,并为之辩护——其中思维之境的高墙恰恰是我们愚昧的边界线。”李恒坦言自己击碎了思维之墙,并且把这份观念带到了更为广袤的思维之境,在那里,一切思想都没有局限,好似那里是汪洋宇宙,而每个观念都是一个恒星、一片星云——很显然,邪恶的思想依旧存在,他们像黑洞一样吞噬其他思想;但反过来说,黑洞之所以可怖,是因为我们对它的认知不够(正如我们对所谓邪恶亦知之甚少)——这可能上升到两个哲学问题“可知论”或“不可知论”。但正如人类目前科技所能达到的认知范围仅有银河系一隅之地,对于整个思想之境(或者说观念之境),人类的了解也不过沧海一粟。“事实上,思想的进步唯有通过不断地开放,”李恒断言,“但这个开放也需要一定的边界条件;这些边界条件一方面在保护我们已有的价值观,一方面成为我们思维的藩篱。”

正说着,突然凡萱从厨房跑了出来,好似有什么急事。弘毅问道:“怎么了?”凡萱差点掉下泪来,气呼呼地用围裙擦着脸上的泪,过了好一阵子,她才说道:“我没事。”又走进了厨房。李恒也走了进去。

“不久前,我了解到这样一个词,‘心流’。”云心说道。

“心流?什么意思?”弘毅问。

“原著上说,设定一个可以达成的目标,然后心无旁骛地去实现这个目标的这个过程,便是‘心流’。”云心说,“这正是我们作家所需要的至宝啊!”

“听起来,更像‘专注’!”荀昭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沙发,“这个词,比尔盖茨和巴菲特曾一起印证过。”

“我要是能像巴尔扎克那样保持持续的‘心流’,那该多好!”弘毅站起来说道,仿佛在向命运乞求这份天赋。

“他是被逼的!”云心提醒道,顿时大家都笑了。

“很显然,艺术家十分需要‘心流’。”李恒也回来了,同时提醒大伙可以品尝两位“大厨”的手艺了。一伙人轮番端上来红烧肉、鱼香肉丝、拍黄瓜、土豆丝(荀昭说这是他最喜欢吃的菜)、木须肉、凉拌牛肉、酸菜鱼(凡萱笑称这是一道失败的尝试)、小炒肉、牛排(李恒亲自煎的)、鸡蛋羹(何玉反复强调这道菜很看“功底”),最后弘毅端上来一盘西湖牛肉羹(诸葛竑见此咋舌,“西湖不见了,牛肉山拔地而起。”),主食则有米饭、馒头。

“这可是我们一下午的辛苦成果,你们要好好鉴定一下。”何玉倩兮巧笑,看了一眼李恒。

一伙儿边吃边聊,一下子从艺术到哲学。弘毅感慨,穷其一生求索,也难以攻克书山堡垒,仅是文学一途,即步履维艰,文学之路是否也像开尔文所说,“大厦已经基本建成,后辈只需要修修补补。”何玉挑起爱情的话题,引得凡萱不停把余光之箭射向弘毅。荀昭心不在焉地夹着菜,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看李恒看出他有些失落,自从何玉挑起了这个话题,他似乎变得寡寡欲欢。“我追求柏拉图式的爱情。”云心先开头,眼神里闪现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图景,可是他的目光并非凝滞在虚空,而是望向一个目标,仿佛伊人就在眼前,一刹那间,文珊浮现在他的眼前。他想起自己为文珊写的诗,他们还没有开始太多交往,但他已经从她的眸子里看到与自己等量齐观的心有灵犀,每次看到她,他总觉得自己像春风十里的杨柳在慢慢地轻拂,一种温暖又挠人的幸福感倏忽间洋溢心田。年轻的恋人总具有这种天赋,在举手投足间发现一次又一次的爱的灵感;在爱情里,他们都是伟大的诗人。云心的脑海里常常浮现很多美好的画面,这些画面之清晰宛如回忆,他把创作的天赋赋予想象力,从而发挥出双倍的梦幻效果。李恒一眼看出春风得意的云心早已被爱情女神勾走了心神,心里不禁一笑,他深知云心属于这类人:精神生活远远高于物质生活——哪怕物质生活极其贫瘠,仅靠幻想他们也能在幸福的泡沫中快乐生活,并且对苦难的声音置若罔闻。“我呀,”弘毅看到大家伙儿都紧紧盯着他,马上从牙缝中拔出卡住的鱼刺,说,“我还没考虑过这件事。”弘毅想敷衍一下,谁知凡萱却叫上劲来,荀昭喝了一口汤,面情有些凝重。“我想,爱情并不复杂,”弘毅深受村里长辈们的影响,早已抹杀了爱情的崇高地位(这恐怕要叫那些道貌岸然的风流人士暴跳如雷),他仔细想了想每个家庭的情况,家家户户起早贪黑,长年累月和黄土地打交道,爱情之花早在幼年之时枯萎消亡了,“或许本来就是一种病态的需要,”弘毅看了看众人的眼神,又加了一句,“可有可无吧。”为了缓和气氛,李恒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呀,我要做一个源氏公子那样的人儿。”何玉噗嗤一声笑了,笑声像是破碎的琉璃瓶散落一地。秦博握紧拳头,“我不结婚!”大家伙儿一下子被逗乐了,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大家还以为他要故意逗笑呢。秦博和诸葛竑年龄比较小,在这个小圈子里,大家一直把他们当弟弟护佑,这样一来,他们也没什么话语权了。诸葛竑干脆拒绝回答,在他的身上,永远有一种褪不去的童真。荀昭用撇脚的姿势摇晃着红酒杯,猛喝一口,像是吞下一杯苦水,随口吟道:“弹指芳菲尽荒芜,回首红颜亦无踪。手握青花无人懂,抛却青花向苍龙。”李恒拍拍荀昭的肩膀,劝慰道:“情场失手,在所难免嘛。”何玉两手托腮,天真的瞳孔里射出探寻的光线,“我喜欢远远地看着一个人,我知道他不爱我,也不会爱我。但这段美好的距离或许恰恰是我爱情的范畴,让我得以在目之所及的地方痛并爱着。”“你好痴情啊。”诸葛竑大大方方地拧了何玉一下。该轮到凡萱了,可大家把她给忘了。她急的直拍桌子,迫不及待地道出了自己的爱情宗旨:“我在等一个人!”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云心突然说道。

“怎么?”

“你们这样想象一下:我们——真实存在的我们——我们正是如此感觉的,其实在我们之上有一个更高级的主宰!”云心说。“这听上去挺可怖的。”凡萱扒了一口米饭,觉得不可思议。“你是说上帝?”荀昭问。“不,我说的是法则!”云心脸上隐隐露出通灵顿悟的表情(这是装出来的),“有时候我在写小说的时候,经常会想,‘倘若我笔下的人物发觉了这个秘密——他们的命运竟是被一根笔杆子操控着的——他们将会作何反应?’”李恒摆摆手,表示思考这个问题无异于杞人忧天、异想天开。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云心抛出一个可怕的停滞,空气顿时凝重了起来,人人都意识到这将是一个振聋发聩的问题,“我们——在座的诸位——也是某个作家笔下的人物呢?”(这个问题惊世骇俗,甚至连笔者也受到他们瞬间的自我觉醒力量的冲击,仿佛一个秘密在笔者指尖慢慢溶解。)说实话,碰上这类哲学问题,绝大多数人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