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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9章 生无可恋中

荀组和邱志冷汗猛的一下就沁出来,袖子下的指尖微微颤抖。

小皇帝也吓了一跳,但他还算稳得住,珍珠和金砖罢了,虽然私相授受是不好,但以大将军的心胸当也不会很介意吧?

小皇帝直接就将布袋取了出来,解开袋子往里一抓,触及皮鞘,小皇帝脸色一变。

荀组阻止不及,眼睁睁的看着小皇帝一点遮掩也没有的脸色瞬间惨白。

赵含章眼睛微眯,一眼便看出小皇帝似乎不知布袋里是什么。

她伸出手来。

小皇帝抓着布袋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它放到了赵含章手上。

朝官们都一脸不解,大多忧心的看着皇帝,同时对赵含章也有些不满,皇帝袖子里带一个布袋怎么了,身为一个臣子,怎能对陛下如此?

念头才闪过,便见赵含章从布袋里取出一把短刀,众人膝盖一软,震惊的去看床上的荀藩,见荀藩同样一脸惊诧,便去看站着的荀组。

荀组冷汗淋漓,朝臣们还有什么不明白?

众臣忍不住暗暗跺脚,荀组误君啊。

赵含章刷的一下拔出短刀,寒光闪过,是一把好刀,在场的旧臣只觉那寒光直刺入他们心窝,忍不住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连忙求情,“大将军,陛下是被人蒙蔽,并不知袋中装有利器,求大将军宽恕。”

“是吗?”赵含章偏头看向荀组,然后滑向荀藩,问道“这刀是谁献给陛下的?”

荀组咬咬牙正要跪下,荀藩突然道“是下官。”

荀组屈到一半的腿就猛的站直,嘴唇发白的看向荀藩,很想拒绝他替他顶罪,可在赵含章清冽的目光下,到底不敢承认。

荀藩道“臣斗胆为陛下另选了一条路,这短刀便是赠给陛下,将来若是有人欺辱他,他可用此刀反击回去。”

小皇帝猛地反应过来,连忙道“对,太傅为朕另选了一条路,大将军,朕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实在不堪为帝,还请大将军顺应天命即位。”

赵含章一愣。

荀组也愣住了,邱志猛的一下抬起头来,大声喊道“不可啊陛下——”

他扭头怒目瞪视赵含章,大骂道“乱臣贼子,是你逼迫陛下让位,你无耻至此,有何面目去见赵公和先帝?”

赵含章回过神来,似笑非笑的看着邱志道“邱郎中是生怕我不即位吗,如此骂我,就不怕我冲动之下答应?你到底是先帝旧臣,还是我赵氏的忠臣?”

“你,我怎会是你赵氏的忠臣,我羞与你为伍,我……”

“行了,我懒得与你吵。”赵含章一挥手,站在角落里的曾越立即带两个亲卫上前,捂住邱志的嘴就把人拖下去。

朝臣们都吓了一跳,惊慌的看向荀藩,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皇帝突然让位,他们都很惊讶呀,这,怎么没人跟他们商量呀。

汲渊也担忧的站在一旁,担心赵含章真的一口应下,这将来在史书上不好看啊。

就见赵含章将布袋系起来还给皇帝,“陛下思虑过重,昨晚可能没睡好糊涂了,刚才的话臣实在惶恐,只当没听见。”

“这把短刀看着好,其实很一般,陛下想要自卫,靠短刀可不行,还是得练剑,尤其是君子剑,”赵含章道“不过短刀的确好随身携带,陛下要是喜欢这样的,臣送您一把。”

她伸手摘下腰间挂的皮鞘,将短刀抽出来给他看。

刀光潋滟,很是沉稳,赵含章握着刀随手往上一抬,手边的木架子便被她削去一角。

被削下的木块落在地上,众人心中都跟着砰的一下惊颤不已。

赵含章笑问小皇帝“陛下觉得如何?”

小皇帝小小的往后退了半步,强笑道“好,好厉害的刀。”

赵含章将刀回鞘递给小皇帝,“这是傅尚书送给我的,刀是好刀,就是太过锋利,一般人把握不住,所以我很少使用,毕竟一旦用不好,伤人伤己,现在这把刀就送给陛下了。”

小皇帝不太想要,但在赵含章的目光下,他还是战战兢兢的接过了短刀。

赵含章满意的笑了,回头和荀藩道“太傅好好养伤吧,我护送陛下回宫。”

赵含章大踏步往外走,小皇帝连忙跟上,他很想重提让位一事,但见赵含章一脸寒凝的坐在对面,他又不敢开口了,一路沉默的回到皇宫。

赵含章没有进宫,而是将人送进宫门便道“臣只送陛下到此。”

小皇帝张了张嘴,只能呆呆地目送她离开,他想哭,他是真想让位啊,大将军你信我。

赵含章皱着眉回家,元立已经最先收到消息,正在大将军府里候着。

赵含章停下脚步问他,“刀是谁给陛下的?荀组还是邱志?”

“卑职问了一下暗线,陛下拿到布袋前邱志一直在堂屋,只有荀藩和荀组兄弟俩能接触到陛下,但那把刀是邱志的。”

赵含章就明白了,正要进屋,元立压低声音问道“女郎,邱志居心叵测,要不要……”

赵含章偏头看他。

元立默默地低下头去。

赵含章面无表情的道“将邱志交给曾越关押,明日送到大理寺按律处罚,他骂我,自有辱我当受的刑罚,元立,你做得太多了。”

元立跪下请罪。

赵含章道“在我之前,晋最大的问题就是,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不希望到了我这儿变成不在其位,但谋其政。”

元立脸色微白,深深地低着头。

赵含章转身进屋,“两者皆是祸国之举。”

听荷端了茶点过来,见他跪着便道“女郎已经走了。”

元立已经是双膝跪着了,一动不动,“卑职有罪,当跪。”

听荷便不再管他,转身进屋,“女郎,元立在外面跪着。”

“让他跪着吧,”赵含章将亲卫叫进来,道“去将明预和赵申请来,再派人去荀宅盯着,汲渊一出来,立即让他来见我。”

亲卫应下,立即去叫人。

赵含章坐在书房中沉思,小皇帝突然开口让位,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荀藩早已与他商量好?

是今日被她逼得出口自保,还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这么多人在场,想要完全消弭是不可能了,所以是继续下去,趁机一鼓作气,还是暂时退拒,等待下一个时机?

赵含章摇头,不,再没有比此刻更好的时机了。

这和打仗一样,再而衰,寻找下一个机会,谁知道会不会生出别的意外来?

而现在,她还有能力掌控所有的意外。

留在荀藩屋中的汲渊也如此想。

赵含章和小皇帝一走,留下的朝臣都顾不得汲渊还在屋中便冲到荀藩面前问他,“陛下突然让位是太傅的意思?怎能如此草率,为何不与群臣商量?”

也有人直冲荀组而去,“那短刀是你悄悄递送给陛下的?你这是要害皇帝啊,说,你是不是暗地里投靠了赵氏,与他们合谋做了这一切?”

一直沉默的汲渊忍不住出声道“王御史此话差矣,你要说荀太傅是我赵氏的人还有两分依据,荀御史……他不是,他一定不是!”

赵氏阵营里没这么蠢的人。

“你!”对方脸上嫌弃的表情太过明显,荀组气得脸色涨红。

理智都离家出走的旧臣们这才发现汲渊还在这里,连忙伸手将他往外推,“汲侍中,你怎不奉陛下回宫?快快去送陛下和大将军……”

硬是将人推出房间。

汲渊在院子里挣脱开,整理袖子道“行了,行了,知道你们要密谋,我不耽误你们,不过诸位别忘了,今日在场的人可不少,除了我这个赵氏臣,还有不少宫中的侍卫和内侍,陛下让位的事一定瞒不住,我奉劝诸位,这种事既然开了头,就不好中途而废,不然,司马氏本就没有信誉,这一下,怕是小皇帝都要步其先祖后尘了。”

推他出来的韦安脸色变了又变,目送他走出院子后就连忙回屋。

大家正在逼问荀藩,荀组也在逼他,他此时脑袋都是懵的,只要一想到小皇帝的一句话便断了他所有的后路,他就忍不住要发狂,“兄长怎么能让陛下说那样的话呢?您既然知道他的心思,应该劝诫他才对。”

荀藩“是我提议陛下让位的。”

荀组和旧臣们一愣,除了中立的几个还算稳得住,其余人都红了眼圈,“太傅这是做什么,大好的江山就这样拱手让人吗?”

荀藩“你们来得这么快,一来就问我庾鸿出了何事,是不是一直在城门边上盯着进城的队伍?”

众人点头。

荀藩就道“看到我和泰章平安进京的时候,你们有没有从心底对赵含章心悦诚服?”

众人沉默。

荀藩就叹气道“我们这样敌对的立场且忍不住喜爱她,敬服她,何况天下人呢?”

“在座的诸位是为了忠君而忠君,有谁是因为君王的品德,皇室的德行而心甘情愿忠君的?”

众人更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