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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九章:缠斗

一滴浓墨从笔尖坠落,啪地落在纸面之上,墨迹迅速地扩大,甚至于渗透了纸面,耶律珍揭起第一张纸,看着第二张上那黑色的痕迹,有些恼怒地将纸揉成一团,扔到了一边。

外头天气阴沉沉的,空气潮湿得似乎伸手便能攥出一把水来,脸上总是觉得湿涔涔的,不管什么地方,都是那种湿哒哒的感觉。

明明睡觉之前烘干了的被子棉絮,一觉醒来,便又变成了那种潮湿,直教人有些想发狂。

低头看着地面之上,青砖之上,水渍这里一片,那里一片,墙上廊柱,露珠一颗接着一颗地向下滑动,抬头,大梁与砖墙的接头处,居然长出了一蓬灰扑扑的菌子,看那架式,大有继续向外扩张的架式。

屋子里一股霉味,总是萦绕在鼻间,直教人发狂。

耶律珍极其不适宜江淮这里的潮湿的气候,他居住在这条件都算是极好的屋子里都是如此,可想而知,那些只能呆在军帐之中的士卒,现在又多么的难受了。

别说是辽人了,便是赵国齐国的士卒,也是叫苦不迭。

每一次军议之时,耶律珍从那些将领们欲言又止的神情中便能看出,士气正在一点点下滑。

整整八个月了,别说是上面的承天皇太后已经不耐,便是下面的士卒,也已经怨声载道,人心思归了。

所以耶律珍同意了承天皇太后那个疯狂的孤独一掷的计划。

要么成功一路凯歌直接一统天下,

要么一败涂地退回河北退过黄河一直回到老家。

因为不做冒险一击,后果似乎也差不了太多。

如果是换作以往,耶律珍是万万不会同意如此不给自己留后路的计划的。

只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宋军的抵抗居然如此的顽强而且有力。

最初,耶律珍还抱着就算攻不破徐州城,但只要在徐州城这里重创了宋军,自己接下来在撤退的时候,仍然会游刃有余。

但十几天的战事下来,耶律珍知道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别说徐州城,现在自己都对方的外围阵地,都无法打穿。

上万人的伤亡,换来的只是与敌人共同拥有了那些横七竖八的坑道。

而坑道之中的争夺,与城市之中那种逐屋逐街的巷战,根本就毫无区别。

伤亡之大,可想而知。

宋人的这一战争模式,极大地出乎了所有辽人的意料之外。

本来连绵不绝的雨季的到来,使得双方的火药武器的威能都大打了折扣,耶律珍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岂料这一片无边无际的壕沟,又成了横亘在他面前的似乎永远也翻越不过去的天堑。

大步走出门外,仰头看着天际,一道闪电撕裂长空,紧跟着震天的霹雳之声响起,隆隆的雷声中,耶律珍厉声道:“传令下去,就算是用人命给我填,三天之后,也要抵达徐州城下!”

“喏!”院子中,一名军官大声应答,转身向着院外跑去。

哗啦一声,天上似乎是天河被撕开了一道空子,哗啦拉的雨水直接倾盆而下。

江勇从藏兵洞中探出头来,横在面前的壕沟底部,水哗哗地流过,向着前方流去,这些天来,他们已经向后退了一百步。

壕沟修建的时候,便考虑到了雨季的来临,所以是一个渐次升高的过程,现在辽人占领的那一片区域,向来已经变成了一片泽国,这么大的雨,只怕连藏兵洞里也进水了。

像他们这里的藏兵洞,水流距离洞沿,也就只有半尺的距离了。

雨下得极大,数步之外,便已经有些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了。

耳中似乎又传来了一些异响,江勇有些不放心,准备下去巡查一下。

“江小五,卢林,跟我来!”江勇喊了两个同伴,跟着他从藏兵洞跃下,卟通一声跳进了水里,壕沟里的水,已经没过了膝盖,一脚踩下去,只怕有半个脚掌又陷入了淤泥里,往前走一步,相当的费力气。

这样的天气,辽人应当不会发动进攻。

不过小心总是无大错,前面一百米,他们直接打得齐国军队丧失了战斗力,不得不换了辽国军队亲自出马,接下来的这几百米,用指挥使张任的说法就是,要流尽辽人的血。要让他们连徐州城墙的边儿都摸不着就铩羽而归,这才显得我们白羽军的威风。

江小五走在头里,江勇第二个,卢林在最后,三人在壕沟之中艰难地向前方走去。

转过前面那个直角弯,便是一条长约五十米的甬道,这甬道修得极为阴险,下头窄窄的,越向下越宽,就像是一个大翁,在这一段,你想往上爬,那是做梦。

要么向前,要么往后。

“小五,看一眼,没啥问题,我们就回去啦!”江勇吼道。

江小五大声答应着淌小向前,刚刚拐过去,他突然声惊叫起来:“敌人,敌人!”

江勇猛地抽刀向前奔去。

江小五抬起了手里的弩弓,哧的一声响,对面前惨叫之声,而几乎与此同时,江小五也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喊。

冲过去的江勇眼睛都红了,瓢泼大雨之中,一柄长矛捅进了江小五的腹部,小五两手死死地握着矛杆,鲜血便从双手之中流将出来,被雨水一冲,又瞬间无影无踪。

“小五!”江勇大吼着左手举起了弩弓,哧的一声响,对面那个辽军仰天便倒,这一箭距离太近,江勇几乎是顶着对方的脑门射了进去。

甬道因为上头太窄的缘故,雨比外头小得多,堵在甬道口的江能,看到甬道里,此时挤了起码上百个辽军。

身后的卢林一边用力地吹响了哨子,一边向前冲了过来,与江勇一起,将通道几乎堵得死死的。

身后传来了卟嗵卟嗵的声音,那是战友们在向着这里增援而来。

“杀敌啊!”江勇抛下了弩弓,两手握刀,用力劈下。

张任在擦着刀,这样的天气,一天不擦刀,他的斩马刀就上长一层黄锈。吴征建议他保留刃口上的一些黄锈,这样的刀砍了人,即便那人不死,回头也活不长。

不过张任呸了他一口,被自己砍了一刀还能活?

当真是多此一举。

雨下得真大,这样潮湿的天气,对他这个扬州人来说,还真算不得什么,从小就习惯了,不过任忠就痛苦得很。

外头传来了脚踩雨水的嗵嗵声,接着一个斥候一头撞了进来,“第七甬道,发生战斗,起码有上百个辽军!”

张任与吴征同时跳了起来。

“轮到我了!”吴征瞅着张任。

“换一下,你下一个出击!”他伸了伸懒腰,“再不动一动,骨头又生锈了!”

看着张任提刀走了出去,吴征只好悲愤地坐了下来,谁让人家是指挥使呢?

你骨头要生锈了,我已经生锈了好不好?

但是他们这里是整支部队的中枢,必须要留一个人在这里保持整支部队的运转,张任走了,他就必须呆在这里。

那些甬道,便是害人的陷阱。

只消敌人被堵在这个甬道之中,那基本上就是末日来临。

看起来两边什么都没有的甬道,其实是有暗门的。

几个暗门一开,宋军便能从各个不同的方向涌进来,以优势兵力在这些甬道之中对敌人群起而攻。

在整个战场之上,敌人是比我要多得多,但我只消保证在局部的每一次战斗之中,我的人比你多就行了。

这样的战斗一次两次或者算不了什么,但如果是几十次上百次呢?

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打仗终究不同于打架。

十个人干一个人,可以完虐对手,一百个人干十个人,人多的一方,估计就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能区胜,一千个人干一百个人,估计仍然会获胜,但胜利必然不会太容易,如果是一万个人对上一千个人,胜负就难料了。人数再往上走,就更难说了。

最后一个辽人在张任的大刀面前,只象征性地举刀长矛挡了一下子,就被张任砍断了枪杆,顺带着将半边脑袋也削没了。

江勇是被张任从泥水里翻将出来的,他的身上垒了好几层尸体了,特别是趴伏在他身上的那个宋军,背上被砍得血肉模糊,如果不是这个人,江勇必定会死得透透的,不过眼下,江勇虽然伤势颇重,但却性命无忧。

“运气不错,活下来了!”拍拍江勇的脸,张任笑道:“可以回城里去养伤了!”

江勇有气没力地瞅着张任这个幼年时的玩伴,问道:“你受伤了吗?”

张任哈哈一笑:“很显然没有!”

江勇的悲伤逆流成河。

这他妈的命运也太不公平了。

张任凭啥子打了这么多仗,就一点伤也没受过呢?

自己也就在睢水干了一仗,便躺了近半年。

这一回在徐州又干了一仗,接下来,只怕又要躺半年。

自家伤自家清楚,这一回,似乎比上一回还要重一点。

大雨下了整整一天,而辽军就在这如注的大风之中,疯狂地向宋军阵地发起了进攻。

当雨停下来的时候,双方的阵地,更加地犬牙交错了。

宋军有的阵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