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娘这一生，伴了两代帝王，前半生，献给了先帝，后半生，献给了韩磊韩浩。

乳娘从不后悔这么做，因为这对于她来说，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但是，皇室里的纷争又何其糟糕，就比如说韩磊。

从韩磊三岁开始，事事都强，也要强，识得万卷书，习得一身好武功。

可偏偏，野心十分大，从没有人让他争帝，从没有人教过他做这些事情，一切都是他骨子里带出来的狂傲。

但是，他却对他亲生的弟弟那么好，这也是人们觉得他唯一有人性的地方，也许对于一母同胞的兄弟，他还会有些善良。

可是，她错了，若非今日看到浩儿变成这样，还以为磊儿有多么好，她也是不愿意相信的，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居然这么恶毒。

“浩儿，今日我最后一次叫你浩儿。如今先后先皇不在，我也老了，没几年了，只希望浩儿你忘却过去，做个好皇帝，打开城门，跟外面的人接触。”

乳娘一把屎一把尿地将他拉扯大，如今看到他长大成人，已经足够了，很满足了。

这辈子，虽然膝下无子，但是他们两代人，都是她的孩子。

许是真的老了，乳娘说完之后，就倒在了地上，昏厥过去，韩浩无动于衷，杵在床上。

花颜叫人，将乳娘带去治疗，让韩浩一个人冷静。

韩浩在屋里，回想着过去，不敢相信。

“浩儿，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又被欺负了？”

八岁的韩磊站在地上俯视着满身泥的韩浩，韩浩硕大的眼睛水汪汪地委屈巴巴看着韩磊，不敢说话。

韩浩叹气，不耐烦地伸出手，冷冷说道，“你是皇子，怎么可以任由他人欺负？若是下次还有人欺负你，叫我就是了。”

韩浩小心翼翼地将手放上去，听到韩磊的话，之前的情绪全无，开心地待在韩磊身边。

“皇兄，我真是丢你的面子，不过，只要有皇兄在，我再无能也有皇兄保护我，我不怕。”

那时候，春光下，韩磊的嘴角微微扬起，被韩浩看在眼里。

九岁那年，韩浩又被人欺负，被捆在一个没人去的山里，两天没吃一口饭，韩浩昏昏沉沉地饿醒，又昏迷，反反复复。

突然，韩磊就站在了他的面前，着急忙慌地帮他解开绳子，韩磊一向是沉稳的，冷静的，唯独这一次，他慌了。

直到韩磊解开了绳子，韩浩还呆滞得，韩磊担心地溢于言表，安慰道，“没事了，浩儿，皇兄来了，没人敢欺负你了。”

韩磊以为韩浩被关了两天神智恍惚了，可是那一刻，韩浩是最清醒的，那一刻，韩浩知道，他在韩磊心里有多么重要。

后来，再后来，韩磊死了，韩浩亲眼目睹了韩磊的死，是被他最温柔的母妃杀死的，韩磊没有挣扎，就这么倒在了地上，脸沉在了一桌饭菜中。

在韩浩的眼中，韩磊的骄傲是不允许他这么肮脏的，但是，他认了，就这么离开了。

从那天以后，韩浩的心里，多了一个韩磊，他的身体里，永远有他最心爱的皇兄。

他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也不想控制自己，因为那是他的皇兄，可是，他是皇帝，他不能伤害百姓。

所以，他时常出去，与韩磊单独相处。

…

韩浩在回忆中哭泣，心心念念着他的皇兄，看到皇兄冷漠的样子，高傲的样子，慌张的样子，他想念着。

“浩儿，忘了我吧，只要你知道，我是你的好皇兄，我就知足了，看到你能长大，我很开心，谢谢你。”

他仿佛看到皇兄，就在面前，用着那淡淡的笑容，让他忘记。

可是他又怎么情愿呢？他不同意，他伸出手，挽留皇兄，“皇兄，没有你在，我什么都不行，皇兄…”

可是他还是远去了，在一束阳光中，幻化成光影，消失不见。

韩浩辗转在床上，无法接受。花颜在屋外听着，也十分揪心。

第二日，韩浩起身，穿好衣裳，叫人准备早膳，与乳娘喝花颜一同用膳。

韩浩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没有发疯，没有失落，正常地笑，玩。

用早膳时，乳娘还卧病在床，没办法起身，只能由人喂饭，便是韩浩亲自喂的。

乳娘不敢，拒绝着，“皇上，这怎么行呢？我一介平民，皇上可不能这么服侍我。”

然而，韩浩并不理会，将粥吹凉了，送到乳娘面前，喝与不喝，都是不好，乳娘还是喝了粥，却哭了。

韩浩以为烫着了，问道，“乳娘怎么了？这粥太烫了吗？”

乳娘摇头，说道，“这是我这辈子喝的最好喝的粥。”

韩浩笑了笑，一口一口粥喂进乳娘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