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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薛惊云抱着女儿红,欲哭无泪叹息道:“余叔,您动作可真快,我还没走出长明宫呢,这酒您就给送来了。”

余叔不愧是余叔,只是眨眼睛便赶了回来,当他把坛子给送到薛惊云手上时,这位‘待嫁之人’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得意地笑了笑道:“那可不?若是被你给瞧见了,那剩下你哥的那一坛,岂不是早让你给偷喝了。”

提起那人,薛惊云撇了撇嘴:“我不稀罕,我会砸了他的。”

他重点不是这个,他话锋一转诉苦道:“余叔你误会我了,方才是那卿廷殷他上香在先,我念着我们辉月族的戒律森严,迫不得已才拉他下去下跪的,您还是把这酒给埋回去吧。”

余叔瞪眼,不解疑问道:“那香是……我没看错吧,香确实是断了的吧。再说了,女儿红哪有挖出来,还埋回去的道理?”

“对啊,那香……”薛惊云想起,有些匪夷所思,他撑着下巴嘀咕道:“香断代表缘成,香灭代表缘灭。我跟卿廷殷根本……该不会是祖先搞错了吧?”

“不可能。”余叔摇了摇头头,他那遍布皱纹的明亮双眼,透露着坚定又睿智的目光,“你不知道,何家祖上,上了千年修为的修士不下十个,若是他们能活到今天,放到今天的修真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咱们辉月一族,传承的就是血脉,只要你还流淌着辉月的血,那么就永远会受到祖先的庇护。”

薛惊云垂着头,他自然是相信这点的,而祖先这昭示未免也太过离奇,这岂不是意味着他必须和卿廷殷凑成一对?

“可是他跟我……如果我们真成了……”

越想越离谱,越想越刺激,越想越无耻,看的黄册子多了,其中不乏龙阳之事,他或多或少地也了解这些。

薛惊云脸皮一烫,有些难以启齿,但他还是直说了内心的犹疑道:“会绝后的。”

余叔惊慌无措道:“那……怎么办?”

薛惊云脸色尴尬,懒得再跟他细说,害怕暴露了内心的龌蹉,他将酒给塞回给了余叔道:“所以叔您还是将这酒给埋回去吧。”

余叔又推给了他,他一本正经劝谏道:“辉月一族,祠堂之内不可撒谎,祖先面前不能反悔,至少这酒你得跟他喝下去。”

手上的坛子微凉,那包裹着红布的酒塞,散发着淡淡的酒香和泥土香。

薛惊云有些忐忑,他掌心垫着酒坛,指尖在坛低摸捻着,斟酌了片刻道:“辉月族人一生只爱一人,在祖先面前祈求认可,有且只能有这一次下跪的机会,就这么被我给糟蹋了。”

余叔费解道:“既是那人不知所以上的香,那教主你又为何要拉他下跪呢?你也完全可以向他解释清楚啊。”

“我……”薛惊云眉头紧锁,有些支支吾吾,而后恍然大悟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他居然,在那时候,没转过弯儿来,一情急便拉了他下来,还逼得卿廷殷也给祖先们磕了头,白白地浪费了自己以后带媳妇认祖归宗的机会!

余叔叹息,挥了挥袖子,负手转身地去了,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教主啊,酒别浪费了,自己好自为之吧。”

酒,还是没能埋回去。

薛惊云气极,撕开了红布酒塞,正想自己一个人灌了,却嗅得满鼻子的醇香,脑子顿时有些发热,他又觉得独自品尝有些可惜。

一个人,是喝闷酒,两个人,是喝喜酒,这两者之间哪个更痛快一目了然。

卿廷殷虽然年长,可他薛惊云也小不到哪儿去,既如此何不趁着这酒势疯一把,未婚未娶的两人又何必拘泥于这等小节?

这么想着,薛惊云一下子释然了,他抬着酒坛子猛吸了一口,像是壮胆似地提着剩下的酒便去找上了卿廷殷。

天色渐暗。

薛惊云跑了一趟灵堂,没见着卿廷殷的人,却见到了抱着算盘的老鸿,他那宝贝算盘上已多出了‘卿廷殷’的大名,字体大气磅礴龙飞凤舞还煞是好看。

“卿廷殷人呢?”

“好像是去哪座山上摘桃子去了。”

薛惊云吸气,带着赴死般的觉悟道:“让他晚上来长明宫屋顶找我。”

他刚想走,却被老鸿又叫住,“那教主该以什么名义邀请卿前辈呢?”

“请他喝酒。”

天色渐晚,月亮还没起来,天边挂着最后一丝晚霞,自长明宫的屋顶上看去绚烂辉煌。

薛惊云已经等着了,他早早地就准备好了一切,那劲儿大的酒放在了一边,摆了两个拳大的酒碗,还铺了张软绵的羊毛毯子。

毯子很软,可他躺在上面,却觉得太软了,这惹得他有些喉咙发紧,再加上白天的破事,导致他现在惴惴不安思绪纷飞,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各种各样的桃色垃圾。

辉月一族的人,就是这么的保守死板,一个屁大点的祭祀小事,对他们来说就重要得跟海誓山盟一样。

薛惊云很慌,并且一直没能冷静下来,他不像是在等什么人,反而像是在等着什么审判。

这种慌张,在卿廷殷到来后,只增不减。

日落天际,夜色降临。

卿廷殷如约而至,跟下午见到他不一样,他还换了身素净的衣裳,手里捏着株开得灿烂的桃花。

他平常头发高束着,看起来一丝不苟正人君子的,很一副不可亵渎的高人模样,今日倒是很难得地半束着头发,垂下了漆黑如墨的长发。

散漫,随意,亲和,不拘,还拿着桃花,这样的卿廷殷,格外地让人眼前一新。薛惊云躺窝在毯里,身下的柔软疏解着他的慌张,他决心捻着酒杯先入为主,于是挤出了个虚伪的笑容道:“怎么,送我桃花?”

今天的他,在卿廷殷眼里,也是有些不一样的。

笑得肆意妄为,又躺得放荡不羁,好像窑子里爬出来的惹人妖姬,却没有那摄人心魄的娇媚骨气。

“下酒。”卿廷殷移开目光,盘腿坐下,拖了个酒碗过来,开始一瓣瓣地拆着花。

桃花,想是为了证实他的猜想似的,卿廷殷拆花的动作尤其粗暴,一朵一朵地双指掐住直戳要害,薛惊云单单是看着便觉得双腿就直发软。

他换了个侧躺的姿势,为了掩饰自己的胆怯,主动推了个酒罐给他道:“那边山头的桃林折的?我说你这几天怎么经常抱着个桃啃,辟谷的意思难道是只吃素么?”

“不想忌了,吃桃开开胃。”卿廷殷头也不抬道,“但也确实是那山头的桃甜,比你头天给我的那个好吃。”

他不是懒得看他,而是有点不想看他。

他总觉得,今天的薛惊云有点怪,在祠堂里莫名其妙的,在这里也奇奇怪怪地,像是突然被剥开了一层客套的皮,开始暴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来。

见色忘义。

薛惊云的本质,就是个眼光挑剔的色鬼,并且他还对男人各外地刁钻,对皮囊好的人跟皮囊不好的男人,态度可以说是两面性格。

卿廷殷的脸,怎么说呢?其实不好说。但薛惊云自第一眼见他,便发自内心地直抒了胸臆,好看、想看、忍不住看、想一直看。

看着看着,他心下的不安淡了些,居然化成了一股子燥气,升腾至全身上下骨头酥麻。

薛惊云笑笑,抓了朵桃花扔他,还直呼了他的名讳道:“卿廷殷你什么人啊?吃我的住我的还嫌我的。”

“老人。”卿廷殷也笑,把桃花瓣倒进了酒灌里,拿起手边的竹酒斗进去搅拌。

“老人?”薛惊云眼睛眯着,伸手撩起他的头发,打量着那银白的色泽,大着胆子去招惹他道:“您可一点也没老人的郑重。”

“你也一点没晚辈的尊重。”卿廷殷斜他一眼,居然没拍开他的手,反而任由着他摆弄自己的头发。

他俩也算相识两天,都摸透了彼此的性子,可卿廷殷总觉得今天之后,薛惊云会在他面前暴露最真实的一面。

他思绪纷飞,掐桃花的动作一慢,不留神捏到了花瓣上,饱满又鲜艳的花汁浸在指尖,颜色红得像是人的血。

湿润的。艳丽的。惹眼的。

在他的指尖上。在他修长的中指上。

薛惊云看着,血气上涌,脑门发着热,他迅捷地倒了一碗酒碟,囫囵吞枣地猛然灌下了喉咙。

压下去。憋回去。塞回去。

不要去想太多。不要去误会他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跟他拉开了些距离,但嘴上的功夫丝毫不落道:“哎老人家,你驻颜丹多少钱?得多贵啊,把你皮囊保得这么年轻?还有这白发丝,留成黑色的它不好么?”

被夸了,卿廷殷失笑,欺身了过去,给他盛起酒来,动作从容不迫,语气丝毫不乱道:“你怎么?五百年单身久了,看我一老人家都觉着眉清目秀?猜猜多少钱,猜中了我送你一颗。”

薛惊云接过,一饮而尽道:“我猜不下十万,爱美之心人人有之,你卿廷殷自然也不例外。”

卿廷殷不答,捏着酒碗,却迟迟没有饮下,“的确,爱美心人人有,看不出来啊薛惊云,原来你还是个会被色相所吸引的人?”

“谁不会?你不会?”薛惊云坦然承认,他似是酒量不好,亦或是这酒太烈,只一口下去他便有些微醺,端着酒碗的手摇摇晃晃地,“也是啊,你卿廷殷活了上千岁,恐怕早看够了两个眼睛一个嘴的东西,你若是哪天为色所迷了那才叫个稀罕……”

“我可没说过这话。”卿廷殷目光暗暗,他小抿了一口酒,视线却一直钉在薛惊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