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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万丈高空之上,红云浸染了着天边的晚霞,卿廷殷带着薛惊云乘剑疾飞而去,长明宫在他们身下渐渐地缩小。

卿廷殷捏掌,他本是跟薛惊云同乘烨阳剑,这会儿又幻了出了柄长剑来,站过去给薛惊云腾了位置出来。

薛惊云见之没多想,也正好盘腿坐在烨阳剑上,他情绪还未冷静下来,忍不住对卿廷殷发泄道:“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他们打上我九安山,我这灰溜溜地逃了,这算什么?”

卿廷殷语气有些急躁道:“颂天门最是睚眦必报,你又杀了他们的一个掌事,没听到那人要把你挂上悬赏榜吗?”

他一身袍子松散,像是方才去追那恶人,但却没追到有些烦躁,竟没控制住自己的心绪,让薛惊云都一目了然了。

薛惊云咽了咽口水,他终究还是惧他三分,忍着心下的情绪道:“有什么好怕的,我不是一早就在榜上哪,那颂天门悬赏榜首我的人头可值钱呢。”

沉默些许,卿廷殷闭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像是忘却了烦心事一般,“你还真以为那个榜是真的?”

他看向薛惊云解释道:“尽管你在榜首,悬赏价是最高的,但你名牌后的发起人是‘何似玉’。世人皆知你们是俩亲兄弟,有脑子的讲道义的人都知道这是私怨,不会为了钱而干涉你们的家事,所以你才能安然无恙到今天。”

何似玉……果真是弄个榜来吓唬他的。

薛惊云回想起一个事来,颂天门历来以权威严谨闻名,何似玉既是为了私仇要悬赏薛惊云,又是怎么通过颂天门对悬赏榜的审核的?

虽然早有意识到,那所谓的悬赏榜,就是何似玉整他一个幌子,但当薛惊云真正意识到这一点时,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感动滋味儿。

他低垂了头沮丧道:“所以,何似玉挂我还死不了,若是颂天门要挂我,我就得逃。”

卿廷殷温声和气道:“不是逃,是避风头,你的奇鹰小队不日便回来,届时他们自会替你守好万刃山,不是吗?”

薛惊云撇着嘴道:“我只觉得,我没什么好怕的,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我没有做过的事我怎么去认……倒是奇鹰他们回来后,知道我捅了篓子,又找不着我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跑路了呢。”

“你也知道捅了篓子……”卿廷殷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将速度放慢了,他蹲了下来半跪着跟他聊天,“你不跑路,就瞧瞧今天这局面,那号称弘扬正义的颂天门有为你主持公道吗?”

颂天门设置悬赏榜,但并非帮人公报私仇,但凡要挂一个人上去悬赏,必得提供他所作所为的证据,再经过颂天门掌事审核会的认证,方可获得悬赏资格。

一但挂上,全天下皆知,任何人可以接赏,只需把人头带回颂天门,即可以领赏还能受到发起人的感恩,正因如此有越来越多的人成为了赏金猎手,颂天门因其公正法治的做派而威名至今。

“那人,不是我故意杀的,谁知道他突然……”薛惊云说起这个也是气愤,偏偏卿廷殷还一针见血道:“不是你故意杀的,总是你动手杀的,杨掌事死在你手上,在颂天门看来这就是结果。”

卿廷殷好声好气道:“若是那杨掌事之徒控告你,将你的名字再挂上悬赏榜去,发起人写的可是颂天门的名字。颂天门发的悬赏养活了多少人,你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吗?”

这话难听,但是实诚,薛惊云也知道是实话,才觉得戳到他心里去了,他有些沮丧地点了点头。

“对旁人来说,重要的是你当面杀了人,他们定会觉得你在欲盖弥彰。”卿廷殷看他,也是眉头紧锁,又道:“杨掌事的死我们姑且不说,间接造成此次祸乱的假面人,我们必须找到能说明他的存在的证据,否则的话你背的可就是四条人命。”

算上杨掌事,还有那小门派的三位,的确是整整四条人命,甚至都可以挂上绿名了。薛惊云脸色难看道:“那……你方才去追了,可有再探出什么线索来?”

卿廷殷答得干脆道:“找了一圈,我没碰上他。”

薛惊云没多想,他现在就在跟自己做心理建设。——是,当务之急,不是想着逃避责任,而是想着如何证明自己只杀了一人,将所犯的过错最小化到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薛惊云站了起来,脸色很是沉重,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气,道:“现在呢?你是带我去颂天门自首?”

他其实心里很慌。短短两天内,他经历了太多变故,卿廷殷的出现,给他带来了太多意外,让他骤生了太多曾未曾有过的安全感,现在孤立无援的他居然开始害怕。

害怕听到他害怕所说的那个结果。

卿廷殷,这个至少在薛惊云看来,有那么一点厉害的人物,谈起这个话题来很是严肃,没有跟他打趣的滑头相、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救你的过程是很艰难的,这种不容易做成功的事我一般不会轻易放手。”卿廷殷盘腿坐下,左手搁腿上朝他撑着脸,“所以你要不要去我家避避风头?”

他说得轻巧随意,却不知在薛惊云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就像溺水一样,人在极度缺失安全感的情况下,会拼命地挣扎和索取想抓住什么,这时候任何微弱的援助和庇护,都显得像救命稻草一样令人动容。

甚至这个人的心境都会改变。

薛惊云冰天雪地般的内心霎那间春暖花开——这是要让我跟天字榜一哥混吗?那就勉为其难地恭敬不如从命啦。

他看卿廷殷,看他被风吹乱的白发,看他因打斗而皱褶的衣口,看他老人般和蔼可亲的微笑,薛惊云头一次觉得他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薛惊云感激涕零,他吸了吸鼻子,也坐了下来与他说话,垂下了头装腔作势道:“您说汀忧山吗?可是我怕会连累您。”

一听到“您”字,卿廷殷脸色拉了下来,眯了眯眼凉凉道:“好个墙头草,有事卿前辈,没事卿廷殷啊。”

薛惊云抬手抱拳,拿出结义般的义气来,说道:“不,从今以后,您永远是我的卿前辈,我薛惊云自今日起唯您马首是瞻。”

他行礼,卿廷殷松手一笑,伸手扶住了他的手,带着长辈般细心的嘱咐道:“剑上不稳,当心别摔了。”

薛惊云愣,打了个马虎眼,把手移开了笑道:“是,卿前辈。”

卿廷殷留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站起来拂袖加快了剑速,两人保持着奇怪的沉默竟莫名地尴尬。

哪怕是御剑飞行,到汀忧山也得三日,只是不过一个钟头,卿廷殷就有些不习惯安静的薛惊云。

他静默片刻,语气平平道:“换个称谓。”

“那……”薛惊云小心翼翼的,试探地问道:“我称呼您什么好?”

“自己想。”卿廷殷也不知道。

卿廷殷只是觉得,这个称谓从他嘴里说出来拗口,他本来是个由着性子的人,这会儿自己把自己框进去了,在他面前摆出一副知礼的样子来,反倒让他觉得多此一举大可不必。

但是他也说不清,自己这是个什么心理,他既觉得他照顾他,是出于对晚辈的报答,但又觉得他干涉他,是多了点别的情绪……一种陌生的,一种前所未有过的,一种唯独与薛惊云接触才能感受到的。

说不清也道不明的东西。

卿廷殷站得端正,但是余光却扫着薛惊云,见他一脸苦思冥想地,但没坚持一会儿就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