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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卿廷殷摇头一笑,也附身跪坐下来,与她闲聊道:“母亲近日可好?父亲呢,他在忙些什么?”

“哎呦,我可好得很喏,琴棋书画、姿态态礼仪,我每天都在用心的学呢。”贾尔苯眨眨眼,伸出自己的双手来,给他看自己指尖的老茧,带着惊喜得意的语气道:“看看,这老茧。我近日随沈掌教学古琴,他都说我练出来效果显著。”

好个效果显著。

卿廷殷扶额,心说沈江言怕不是在放水,他垂眸看向她的手道:“母亲刻苦是好,还是要注意身体一些。”

“卿家的女人绝不轻易认输。”贾尔苯笑哈哈道,见卿廷殷只是客套一笑,而后她又严肃地说道:“还有啊,你爹他在忙名师讲谈会的事,据说主办方最后居然落到九安山头上了。”

她眉飞色舞道:“他们门派的主子这本事大呀,叫什么……何似玉来着是吗?短短三百年爬到综排榜第五不说,据说这段时间还弄了个什么仙盟,说要把辉月赤丸免费赠送,哎你这几日是不是去忙这事儿啦?”

她不是花瓶,哪怕法术一般,但与内宅女子不同,她对修真界各派之间的制衡深有了解,在与两家的关系上也处置得游刃有余,可以说是父亲暗面里极好的贤内助。

卿廷殷不语,扫了那端茶的弟子一眼,贾尔苯挥袖示意她退下,摆出了副教师的严刻模样道:“吩咐下去,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次课我抽查没练成的弟子罚五戒尺。”

女弟子应了,放了手上的茶盘,便去招呼着弟子们下课,他们颇为懂事地都放轻了脚步离开,给他二人留下了个安静的场所。

卿廷殷解释道:“正是,对外宣称仙盟,但只是临时搭队而已,好处说是送五百颗辉月赤丸。”

“吓死了,临时的就好。”贾尔苯拍拍胸脯,呼了口气,跟卿廷殷语重心长道:“我听到颂天门的、潇湘苑的也去了,还以为他有什么大阴谋呢,你身为门主之子可要当心别因此被人下了套。”

卿廷殷淡淡一笑:“我不会。只是被叫上去充场子而已。”

不过,万刃山消息还没传出来,卿廷殷暂时不打算把这事说明白。

贾尔苯是出于好意关心他,但她偏偏是个大嘴巴,又整天爱去宁家夏家串门,女人们唠嗑起来那话题止不准跑偏了,所以还是从源头上杜绝流言蜚语的好。

贾尔苯噗呲一声笑了,“充场子这话都来了,说得就像是村口打野架似的,你现在怎么一点高人样都没了,跟我头一回见你那副神仙脸可差远了啊。”

以前?确实。

现在的他,跟以前很不一样了。

卿廷殷只是笑而不语。

“哎那不说这个了。”贾尔苯知他不愿再提,便转移了话茬又问道:“那五百辉月赤丸就到手了?”

“没有,我退出了仙盟。”卿廷殷垂目,指尖捏着一处衣角摩捻,他思量了片刻说道:“不过我带回了个人回来,想劳烦请母亲帮我去藏典阁查查他的故事。”

此时此刻的薛惊云正在书写他的故事。

他所在的宅子外表简陋,但是里面却精致温婉至极,各种精致巧妙的玩意儿装饰不说,屋内的设计布局简直冬暖夏凉。

单说一点,随便他在这屋里的哪儿处,他甚至都能感受到流动的风来。

大夏天的,简直享受。

他正坐在窗前,铺纸提笔作信,他有记事静心的习惯,将近日发生之事整理出来,有必要的再通过传信鸦传出去,也算是身为教主给予门徒以渡过难关信心。

窗前,开有栀子花,是颗饱满的树,更有日光通过绿叶间隙,在窗前的浅色木桌上印下碧影。

薛惊云凉快了,于是散了头发,脱了外层的黑衣,里衣轻薄又带着透,像是个刚睡醒衣冠不整的轻浮公子。

他一手持笔,不时顿笔思考,落笔字体秀气,边念边书写道:

“我辉月一脉,历来低调阴匿,仍旧难逃多灾多难,五百年前遭灭顶之灾,现今血脉已然仅存两人。”

薛家不忠,出了两个叛徒,薛惊云儿时势微,承蒙师父不弃,才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就在前些日子,万刃山被叛徒袭击,竟出现了位神秘人,修为奇高、杀我辉月血脉之心颇重、甚至还了解长明宫的构造并放火烧之。

薛惊云不才,竟还被他陷害,连累了万刃山诸君,现只能躲在汀忧山避难,无能为力、自责万分、夜不能寐。

劳烦,请师父出山。看在旧情的份上,修缮长明宫,安葬余叔尸体,在我不在之时接管万刃山,彻查知晓我辉月血脉的任何人。

恕罪,我不日才归。届时,定要让那神秘人绳之以法磕头谢罪。”

写毕,字字诛心。

薛惊云顿笔,长叹一声,脸色沉重,将信默读了三遍,确认了无误之后,再折成了个千纸鹤,输了些灵气想让它飞回万刃山。

结果汀忧山半空有结界,这千纸鹤飞不到上边便被掉了下来。

一只手恰巧接过了那只千纸鹤。

是卿廷殷,银发如瀑,薄衣如洗,整个人倒映在青叶翠竹之中,似副山水画中的墨色点缀。

他捻着千纸鹤,却没打开看,负着缓步而行,至薛惊云身前来递给他:“汀忧山结界,为保护女眷所设。你这信可是急着要送?”

完了完了,这人变了,越看越顺眼了,越看越觉得不像老年人了……

这就是发型的重要性所在么。

薛惊云有些不敢看他,别来了视线故作从容道:“是,很急,送回我万刃山去,它会找到路的。”

他有些不自在,卿廷殷注意到了。

“我替你送。”卿廷殷面无表情,也输了些灵气进去,那千纸鹤如有生命地一颤,飞快地浮了起来便去了。

薛惊云望着,回头正欲谢。

却见一只手探到他的左脸颊来,卿廷殷指尖勾起他的鬓发,嘴角上扬却不见笑意道:“你伤怎地好得这么快。”

尚未靠近他的肌肤,薛惊云一掌拍去推开了他,颇为清亮的一道巴掌声——

他真的只是急了,完全是下意识地防卫,自己都被自己给吓了一跳。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登徒子侵犯了贞烈女给被扇的耳光呢。

他后退了两步,霍地低下了头,抬手行了个礼,长发滑下盖住了他慌乱的神色,他的语气仍装得波澜不惊,“多谢卿前辈,晚辈感激不尽。”

卿廷殷面色一沉,收了手背在身后,心说果真我又成了卿前辈……他莫名其妙的心烦,特别是见到薛惊云对他恭恭敬敬的样子。

满口礼数规矩,自己却没个晚辈样。

头发不梳就罢了,就连衣服也不穿好,还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扎眼,看到他那副随便自在的德行就心烦!

他也是,他居然,鬼使神差的,现在想来想剁手的,像个登徒子似地去撩他的头发……

触感,停留在指尖,通感,保存在手背。

疯了吧。

卿廷殷暂时不想走,深吸又呼了口气,站在屋门口不动了,对薛惊云说道:“在这里恐你无聊,方才我与母亲商议了,你便插到她的班上去,先当当弟子打发时间吧。”

“啊?您的……母亲?”薛惊云惊讶,他还不知道卿家主母现是续弦,还以为是百年前那个北道散人,修真界唯一上了千年修为的奇女子。

其父卿华、其母北道,都是上了千年的厉害人物,想来他卿廷殷的基因也真是强大。

薛惊云慌神,他只知道卿家不和,北道散人鼎鼎大名,其暴戾脾气无人能劝降,这下寄人篱下不得不听从安排,不由得眉心一蹙思虑更甚。

卿廷殷没走,身子斜靠在门沿上,注意到了他的皱眉,他垂下眼帘看自己手指,问道:“不想去?都随你。”

“去,必须得去。”卿廷殷抬眸,见薛惊云眼神飘忽,但语气坚强笃定道:“卿前辈仁厚,收留我这事端,我又敢再给您添麻烦呢。”

卿廷殷又垂眸,他说了句“随你”,便转身又要走。

“卿前辈,稍等!”薛惊云叫住他,从屋里小跑着出了来,他掏出一只蓝色玉石,递给卿廷殷说道:“可否再帮晚辈一个忙?”

卿廷殷表情很冷,像是很不耐烦,他的视线斜视落在那块石头上,薛惊云却莫名觉得那目光很热。

他这是怎么了,最近想法这么多。

他抛开那些奇怪的念头道:“此乃一对传音石其中的一只,无论相距天涯海角,只要持石的双方想说话,便通过这一只传到另一只去。”

薛惊云没看错,卿廷殷就是在看着他,以一种莫名的、不解的、热烈的、期待的眼神。

他指尖微动,端得一副好架子,和和气气地问:“给我的?”

就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的语气中包含笑意,好像是在索求着什么,说出了那三个字后才后知后觉起来。

“额……是。”薛惊云双手奉上,面色有些窘迫,但仍然说得正直道:“我知道这很唐突,但是已经近三日了,我竟一直没能联系上孟子轩,现在万刃山又出现了那么大变故,我心中不安实在是放心不下……”

啊……完美的误会。

好像一团棉花拳头,欲擒故纵地在眼前晃悠,好半天才打在胸口上,软绵绵的、又痒酥酥的。

“我知道了,不必解释了。”卿廷殷并无犹疑,接过那块传音石,他俨然像老父亲一样地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