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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斗法一事毕了,弟子们四下散去。

卿氏父子与叶胜安的话题还未完,他们继续随行着漫步在长廊上。

翠柳摆摆,绿叶落落,卿廷殷心不在焉地跟着他们,步子缓慢得只落在了后面。

叶胜安斜他一眼,也不绕什么弯子,开门见山说道:“那位薛小云,卿掌教认识?”

卿廷殷突然被点名,他还没想好措辞,卿华便先惊奇问道:“认识么?怎么认识的?”他拍了拍卿廷殷的肩膀道,“我还正好奇呢,你小子活得清心寡欲的,哪儿来的好心掺和这些。”

卿廷殷语气平平道:“是认识,但……”

“不止是认识这么简单吧?”叶胜安目光凶厉,抬手摘了片柳叶,在指尖把玩赏识着,他看向卿廷殷说道:“前日万刃山,死了四个人,分别是四个门派的领事人。他们死状各异,下场极惨,杀人者心狠手辣,且还有一位近千年修士的偏袒同行。”

听到此处,聪明如卿华,自然也看得出来他指的是谁,他转头扫了卿廷殷一看,见他脸色不变,但眼神森寒地盯着叶胜安。

卿廷殷冷声道:“叶门主有话不妨直说?”

知子莫如父,卿华当即便了然了,叶胜安说的人恐怕就是薛惊云和卿廷殷,他又怎么可能不知万刃山教主是谁呢。

“哎,廷殷。”卿华打断他,语气苛责道:“怎么跟叶庄主说话呢。”但转头又温声向叶胜安解释道:“胜安啊,你是也知道的,廷殷他就这么个性子,所以我才不让他干涉汀忧山的事务。”

他和和气气道:“我嘛,前几日又去商议名师会了,这万刃山那边发生了什么,廷殷又跟那薛惊云是怎么一回事,你不妨细细地跟我说一说。”

叶胜安其实也知道,汀忧山门主卿华如此态度,已是给够了他颂天门门主面子的。

按岁数来说,他只七百年岁,实则是比卿廷殷都小上了不少的,但他身为颂天门门主是高了他一个辈分,五大门派之间的领导人地位自是平起平坐的。

颂天门门主,能爬到这个位置来也实属不易,叶胜安不可能不给汀忧山门主面子,但是他颂天门的规矩和气度也是必须要坚守的。

叶胜安一五一十道:脸色郑重,吸了口气道:“实不相瞒卿门主,我此次来汀忧山一是为了叙旧,二为的就是给那四名修士讨回一个说法。”

“万刃山教主薛惊云,屡次侵扰九安山在先,且整整三百年来屡教不改。”他说着,伸出手来灵力闪现,手掌间出现两本卷轴,“此次九安山召开仙盟,实则是为谈判而非争斗,这也是我颂天门也参与其中的原因。”

两本卷轴,漂浮在半空中,平坦地展开来,上面都写着密密麻麻地字,上面的题目倒是都相当显眼,一个是“九安山被薛惊云伤残数”、二个是“五派讨伐万刃山所守盟约”。

“九安山,包括我们派本意,都是只想跟万刃山和谈的。但,是薛惊云伤人在先,更过分的是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枪捅了我颂天门杨掌教的喉咙。”

叶胜安一字一顿,目光转向卿廷殷,充满质疑责难地语气道:“所以卿掌教,您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在讨伐开始之际退出了仙盟,反过去帮助并包庇这样一个罪人?”

越听越离谱,就连卿华也失了笑,他摇着头一脸不相信地,转头去看自家的大儿子的脸,对上他如同镀了层冰霜的脸色……

才相信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卿华脸色一黑,刚想发话却被打断,卿廷殷突地嗤笑了声,他撩开视线边的柳条缓步走来,“颂天门以公正闻名于世,叶庄主只不过一介门主,便觉得自己所行所做皆可代表正义了?”

叶胜安冷笑道:“我自然是克己守礼……”

“这话自己不配说!”卿廷殷朗声打断他,一连串掷地有声说道:“其一,薛氏与何氏乃亲生兄弟,颂天门门规有言不管私怨家事,你受何似玉钱财将薛惊云挂上悬赏榜,这件事你又是否是出于秉持正义呢?”

他眼神犀利,语言尖锐道:“其二,五大门派口口声声说是谈判,但各自领事都带了精锐小队随行,你家门口围了一伙手持兵器的人说来谈判,你难道还要请他们进屋去喝杯茶不成?”

“其三,当日万刃山长明宫内事态复杂,其中细节你大可问问九安山沈江迎。薛惊云所行皆为自我防卫,他杀了杨掌教一事你大可追究,但你若是说他杀了其他三人,还请按你颂天门的规矩拿出证据来。”

“我就是为此而来,证据就在薛惊云身上!”叶胜安自觉占理,他拂袖气势十足地喝道:“既然卿掌教你也知道,薛惊云他有人命在身,那你就不应当带他回汀忧山,白白给人落下了口实,当日你就应当把他送至颂天门问罪!”

卿廷殷微微动怒,他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卿华伸手止住,他语气铿锵有力道:“够了!二位所说的,我都已经明白了。”

他没好气地,先瞪了卿廷殷一眼,又转头带着笑意对叶胜安问:“叶庄主啊,既然你已知晓,这薛惊云就在我汀忧山。那么卿某就多问一句,你今日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我派杨掌事的弟子状告他,且杨掌事的尸体我们已验过了,种种迹象皆证明指向薛惊云。”叶胜安义正言辞地说:“我自然是要将他带回颂天门,让他与那原讼人当场对质了。”

卿廷殷伸出手来,手掌萦绕着一片柳叶,像有生命地在他指尖游动着,他丝毫不给叶胜安面子道:“状告?带回?不过一任颂天门的门主而已,还真把自己当成修真界秉公执法的使者了?”

他的语气相当不善,指尖的柳叶分明灌了灵气,危险且又胁迫力十足,摆明了一副说不通就打架的态度。

这是卿廷殷?

这简直,太像我儿,又太不像我儿了。

卿华头疼,扶了扶额,语气严厉道:“廷殷,有什么话好好说。”话虽如此,可他却未制止卿廷殷,反倒是以一种颇无奈地语气道:“叶庄主,你也是知道的,廷殷他就是这个性子。”

卿廷殷垂眼,依旧冷着脸,继续对叶胜安发难道:“叶庄主还不明白?方才我父亲对薛惊云的许诺,让他可以无条件任意出入汀忧山,这其中的缘故还需我多说……”

缘故?的确,是不用卿廷殷多说了。

叶胜安脸色一僵,看向他嘴唇上的浮肿,这下才明白了他所说的缘故——

这父子俩合伙一唱一和地演戏,分明就是以汀忧山的地位护着薛惊云,这俨然是把这姓薛的当成了他家的人了啊……

他心头暗骂:这薛惊云好本事啊,居然傍上了条这么粗的大腿,自己再怎么在理也是的确惹不起汀忧山的。

面子上仍过不去,“汀忧山这是要包庇薛惊云到底了?”

“不,没有这个意思!”卿华立马撇清道:“薛教主代表万刃山而来,如此贵客来我汀忧山游玩,我身为门主怎可逐客而去,再怎么说听听客人的意见嘛。”

卿华并不表明确切的态度,但是可以肯定汀忧山是不会掺合这事的,想到这里的叶胜安也是松了口气。

察言观色之能,通常是门主必备,卿华敏锐地捕捉到了,叶胜安的犹疑与退却,他立马给他送了个台阶下道:“不如这样吧,叶庄主先回去等等,待我这边协商一致了,届时再给颂天门一个答复如何?”

外人面前,家事不可诽议,终究是要留几分薄面的。

叶胜安深谙此道,卿华一句‘协商一致’,足可以说明他并不知情,而卿廷殷多半也并未提前告诉于他,只是这两父子都顾着汀忧山的颜面在自己面前装呢。

他松了口气,绷紧地神经渐渐地松了,也是不像跟卿廷殷起什么冲突,只是心里暗暗叫苦地接了卿华的话题道:“如此,也可行,是叶某太心急了,还请卿门主不要怪罪。”

卿华一笑,拍着他的肩大气道:“哎,怎会,小儿不懂道理,莫要让他伤了我们二派间的和气。”

叶胜安懂,立马态度大转弯,既自责又有礼地解释,“不不不,实在是我唐突了,只怪那杨掌事的弟子,在我那正威殿前闹得心烦,这我也是无奈之举,只得来汀忧山探探消息了。”

他俩一个变脸,你对我笑我对你笑的,互相称兄道弟的亲昵样儿,带着一股酒桌子上的市侩气息。

这也是卿廷殷学不来的技能。

他不予理会,说了声“抱歉告辞”,便起身踏湖给飞了去,只剩下面面相觑的卿叶二人。

翠柳湖宽,步行长廊也远,更有无数乱石假山,纵横在这篇绿湖之上,卿廷殷轻身落脚在了一处假山前。

他眉头紧锁,静默不语,眼底发热,指尖去触碰着唇,又不自在地拿了下来。

明明只一瞬,可唇上的触感,却好像刻骨铭心一般地,被深深地烙在了记忆里,竟连回忆都是那么地清晰……

心乱如麻。

卿廷殷召出烨阳,发泄似地展臂一挥,一道水丈拔地而起,轰然地惊浪而起,又化雨散下,再度打湿了他的衣裳……

水,落在他的脸上,温度冰凉且适宜,他原本呼吸不稳,倒是因这水的冰冷与温柔,胸口剧烈的起伏倒是渐渐地停了下来。

他再睁眼,眼中一片清明,没了半点局促慌乱,已然可以安然自如地应付起来。

“卿廷殷!”也正是巧,卿华那边解决了,恰好赶上了刚刚冷静下来的他。

只见,他的父亲,神色严肃,但没有怒意,带着很多的疑问,还有前所未有的郑重,扫了一眼着满堂波澜的湖面,质声喝道:“你最好不要有所隐瞒,跟我好好解释一下。”

卿廷殷知道,父亲说的不是这片湖,他脚步稳健地快步过去,穿过长廊行至岸边的石阶,而后行礼问道:“我没什么好隐瞒的,父亲想知道些什么呢?”

也是,无非‘情’字而已,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他若是刻意去隐瞒那才叫大事。

卿华叹息,皱眉看着他,云里雾里道:“我原以为,你一千岁了,应当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冲动了。”

卿廷殷抬眼,没什么好羞涩的,语气相当平和道:“这事……跟年纪无关吧。父亲千岁高龄之时,不也是娶了贾母再续香火吗。”

“我没有说这不好。”卿华横了他一眼,神色略带不快道,“你语气夹枪带棒地做什么?”

“是儿子失礼。”卿廷殷垂眼,“还以为父亲会干涉什么。”

卿华没好气地说:“我没你娘那么多事。”

他没什么情绪,微微惊讶了过后,也不想去干涉什么,只是毕竟自己为人父,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到,“若是其他时候,你怎样我自然懒得管,但是你千岁之劫迟迟不来,自古以来拖得越久越是大难,这情字当头怎么能不让人多想?”

卿廷殷屏气,语气沉了沉,“我修的也不是无情道。”

卿华看他态度,下意识地给震惊着了,他这样子该不是认真的吧?莫不是薛惊云长得像那凡尘女子,改日我定去不尘宅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