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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5章 朝堂兴波

吴山,最正统的词臣,在官场拥有着极高的声望。甚至在严嵩去职之时,很多人呼吁由吴山接任首辅之位,而并非次辅徐阶。

当下看着他有话要说,且这话明显不可寻常,郭朴等人的脸上不由得露出凝重之色,纷纷抬头望向坐在首座上的吴山。

吴山将茶盏轻轻放下,并没有绕弯子,面对着众人困惑的目光直接微笑着说道:“很多人听到开源,都会想到向百姓增加粮税,但当今天下百姓并不富裕,而太祖早有明令,这自是不可为之事!本官几经思虑,以为朝廷开源,当重开宁波市舶司和整顿盐政!”

此言一出,四下皆寂。

如果仅仅是前者,倒还不算是太大的问题,毕竟反对者主要是江浙的那一大帮官员。只是对于后者,这无疑是要一石激起千层浪。

最近在京城之中,被百姓和士子议论最多的人,正是去年整顿四地盐政的鄢懋卿。

鄢懋卿,江西人,嘉靖二十年进士,由行人擢御史,屡迁大理少卿。嘉靖三十五年,改任左佥都御史,不久升任左副都御史。

跟很多命途多磨的官员有所不同,鄢懋卿由于依附于严嵩父子,可谓是官运亨通的言官,一直都在京城担任重职。

由于严嵩想要整顿盐政,故而派遣鄢懋卿整理四地盐政。正是在这整理盐政的一年时间里,鄢懋卿这位一直生活在京城的言官,突然成为了一位臭名昭著的大贪官。

正所谓无风不起浪,鄢懋卿自然不是什么好官,但这事情的背后自然是另有玄机。只要密切关注徐府举动的人都应该知晓,徐阶已经在为两淮盐税恢复旧例造势,想要在合适的时机推动两淮的盐税恢复旧例。

偏偏在这个时候,吴山却选择在这一次重要的理政会议中,正式提出要整顿盐政的提议,毅然是公然要跟徐阶唱反调。

严讷的眼睛瞪起,显得难以置信地望着吴山。

藩恩由于上了年纪,耳朵一直不是很灵光,先是露出惊诧的表情,接着望向严讷等人,却是以为怀疑自己刚刚听错了。

张永明等人默默地消化着这一个消息,很多人眼睛复杂地望向吴山。却不明白吴山是无心于仕途,还是想要放手一搏,竟然做出了这等挑衅徐阶的行径。

吴山刚刚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但话说出口后,心里反而坦然了。若是他仍然跟着这帮人和光同尘,跟着这帮人将屠刀砍向边军兵饷,这个大明当真会慢慢走向毁灭。

终究而言,他这些年没有被这个官场污染太多,仍然能够记起读书时的理想和志向,亦还记得老师夏言昔日的教导。

吴山迎着众人惊诧的目光,显得侃侃而谈地道:“广东市舶司重开,今每年有数十万两的关税收入!东南乃大明最富庶之地,丝绸和陶瓷更是举世盛名,一直被番夷所追捧。若朝廷重开宁波市舶司,其效果必定要胜于广东,每年亦可有几十万两进项。今朝廷财政困顿,本官提议重开宁波市舶司,解大明财政之困!”

很多事情便是如此,跟着对与错没有关系,主要还是利益之争。

虽然广东市舶司的成功早已经摆在眼前,但由于涉及到地方上的利益,这宁波市舶司一直都无法重启,甚至当下都没有人再提起。

吴山此刻郑重地提起,那他无疑是站到了开海派这一边,同时站到了江浙一帮官绅的对立面。

对于重开宁波市舶司,反对声音最大的是当今次辅袁炜,但他今日并没有在这里。

“吴尚书,重开宁波市舶司可以商讨,但这重顿盐政是何意?”左都御史藩恩并没有将焦点放在宁波市舶司上,而是单刀直入地问起盐政之事道。

张永明等人亦没有过于关心宁波市舶司,注意力同样放在盐政上,便是纷纷疑惑地望向吴山,想知晓吴山的真正意图。

吴山面对着众人的目光,微笑地对着藩恩回答道:“本官这些时日翻阅往朝的文献,发现大明的盐税收入仍然过低。本官以为应当继续行严阁老之法,继续整顿盐政,以解大明财政之困!”

这……

张永明等人暗暗地咽了咽吐沫,却是悄悄地望向了严讷和藩恩。

古往今来,新人都忌讳谈论旧人,常常还会废除前任的举措,从而推出新政。但偏偏地,吴山却是将严嵩和其盐政方针都搬了出来。

藩恩的脸色微沉,看着吴山如此不讲规矩,他亦是不再给吴山好脸色,当即针锋相对地道:“吴尚书,且不论鄢懋卿做了多么恶事,这整顿盐政是对是错!若是朝廷再提高盐税,令到各地盐价大涨,百姓无盐可食,当真不怕全天下的百姓在背后戳你吴曰静的脊梁骨吗?”

这话说得声色俱厉,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吴山,仿佛吴山就是一个为祸天下的祸害一般。

张永明等人纷纷望向了吴山,这盐政确确实实是一个难解的难题。若是朝廷加征盐税,那么商人必然会提高食盐的售价,从而令到百姓食高价盐,而吴山恐怕是要首当其冲。

吴山跟林晧然曾经探讨过这个问题,在意识到这里有猫腻后,他亦是大量的翻阅了史籍,已然对大明的盐政有了更深的认识。

面对着咄咄逼人的藩恩,吴山却是轻轻地摇头道:“本官并不是从百姓身上谋利,而是将本属于朝廷的盐利,从那帮盐商身上取回来!”

这里却是故意掩饰了一些事实真相,当下大明的盐引有六成落到勋贵和官绅手里,而到盐商手里的盐引不足四成。

“吴尚书,你可知晓!鄢懋卿总理盐政,将两淮盐税提高了七成,令到很多盐商走投无路要改行了!”藩恩气势不减,当即列出一个事实道。

张永明如同旁观者般,心里却是生起了几分好奇,目光纷纷望向吴山。

吴山端起茶盏,却是淡然地说道:“若是还有路费来京城哭穷,那他们那帮盐商就不可能惨到哪里去!本官翻阅宋时史籍,每年得钱一千二百万贯左右,反观本朝得银亦是去年鄢懋卿总理四地盐政后,方得一百多万两,敢问这些盐利去往何处?”

咦?

郭朴在听到这番话后,却是抬头认真地望向了吴山一眼。

二人已经有着几十年交情,他自然深知吴山是什么性子,吴山肯定不会在这种事情胡编乱造,敢情盐政这里确实大有文章。

张永明等人的脸上亦是露出思索的表情,开始正视起盐政这个总理。

咳……

严讷当即轻咳一声,给藩恩递了一个眼色。

藩恩的脑子飞快运转,当即眼睛微亮地答道:“那是因为本朝盐商要承担运输、销售和储存等环节,故而朝廷免了销售的支出,而盐商则肩负了这些开支,这才是朝廷盐税收入减少的缘由!”

张永明听着这一个解释,亦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是望向了吴山。

吴山喝了一口茶水,却是沉稳地回答道:“据本官所知,这所谓的运输成本全都转移了当地的老百姓!像湖广衡州府,一斤盐的销售足足两钱银,但朝廷所发盐引每斤二十六文!”看着藩恩要说话,他却是摆了摆手继续道:“本官初时亦以为朝廷盐税大减,百姓的盐价亦当大减,但查阅苏州府、南昌府和长沙府等地,售价竟然比宋时还要高上一倍!”

随着一个个数据罗列出来,事情已然很是明晓。当下大明的盐税收入锐减,而百姓却吃高价盐,而盐利正是落到了盐商的口袋之中。

“这里还有各地的关卡费用,却不可一语概之!”藩恩绞尽脑汁,终于又是想到一个因素道。

吴山心知这并非妄言,从中得到盐利自然不是盐商,还有各种各样的利益群体,而这各地所设下的关卡实质亦是一方面。

有背景的盐商或勋贵的盐,自然是畅通无阻;但没有背景的小盐商,想要安稳地过去那个关卡,则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从而会拉高食盐的成本。

吴山自然不会被这些末节的东西所迷惑,而是正色地说道:“本官只知道这朝廷盐税流失是事实,百姓食高价盐亦是事实,故而这盐政还需要继续整顿!”

藩恩的嘴角微微张了张,但最终却没有发出声音。虽然他有心进行辩解,但他对盐政的情况并不是很熟悉,已然被吴山驳得哑口无言。

杨博等人虽然很是认同吴山的观点,但由始至终都没有表态。毕竟选择支持吴山,那便是站到徐阶的对立面,这极可能是一种作死的行为。

郭朴跟吴山是同年好友,但他亦有着他的利益考量。当下他跟徐阶正处于蜜月期中,双方相处得很是愉快,自然不可能轻易打破这一种合作关系。

藩恩的脸上充满着忧虑,却是求助般地望向了严讷。

严讷沉默片刻,却是突然说道:“盐政之事不仅关乎财政,更关乎国本!本官听闻两淮灶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