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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无法无天

长安城中、永兴坊内。

这永兴坊的前身、原本乃是天朝开国一代名臣魏征的府邸,魏征死后,这里便转而成为了一处专做商贾交易之用的坊市。

京师长安之内,仅坊市便共有一百零八座;而这永兴坊、地处长安城东,又是一百零八座坊市当中名气最响亮、生意最火爆之所在。

傍晚时分。

换回女装的少女贾亦真,此刻正领着骆青麟等一行六人,游玩于这永兴坊当中、尽地主之谊。

虽然天还未入夜,但这坊市内已是人流如织、车水马龙,一幅好不热闹的盛世景象。

只见那狗子通少年心性,此时对这坊上的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不停跑跑看看、随意玩耍,活脱脱像是个从未见过世面的孩子。

——他原本也就是个孩子。

而那贺菁菁与小萝卜,虽是江湖中人,但见到这种类繁多、花花绿绿的各类商品,早已按捺不住、少女心性泛滥,已携手逛起街来,全然不理会于其余众人。

贾亦真望着早已逛得不见了踪影的贺菁菁二人,又望向不远处正自娱自乐、自己嗨皮的狗子通,皱眉苦笑起来。

她又将目光转向身旁的骆青麟及彭、萧二人,明快道:“几位大哥,下午小妹已带着你们、一同游玩了那汉代修葺开凿的、现已成为公众苑囿的昆明池旧址;今日夜里,咱们便再来逛逛这天下闻名的天朝坊市!”

顿一顿,开心道:“来到长安、若是不到这些地方,那便算白来一趟。”

众人听她介绍,都纷纷颔首。

彭八面大笑道:“好地方!好热闹!”

萧夺命微笑道:“我堂堂天朝、这开元盛世,当真国力空前强盛、人民富足已极。”

骆青麟却道:“谁能料想,仅在百里开外,却是烽火连天、战乱纷飞。”

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以致众人闻言、皆尽沉默。

彭八面似乎想转移话题,只见他望着一身粉色女装的贾亦真,挠头道:“贾家世妹,你人虽美,但俺老彭却还未看得习惯哩。”

顿了一顿,憨憨道:“俺怎么觉得,你还是男子打扮、让俺看着更加顺眼些。”

贾亦真闻言、故意瞪他一眼:“彭家哥哥是否这两日在我家里,饮酒饮得多了、花了眼睛?”

萧夺命亦打趣道:“贾家世妹莫要和那老粗一般计较,他那双眼当中、只看得见好吃的。”

贾亦真已捂口笑了起来。

而那少年狗子通已玩耍得累了,此时也回来到几人身边。

只见在他手中、此时却已多了两个假面玩具。

他将其中一个少女面具、递至贾亦真面前:“这面具是我方才用平日里省吃俭用、攒出来的工钱买的,我想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贾亦真以一只衣袖接过面具、看了看。

只听她皱眉笑道:“怎么,你觉得我没有这面具上的少女好看吗?”

狗子通看着她面上明快的笑容,自己一张脸上、竟已有些微微发烫。

他将目光望向一边,喃喃道:“当然不是。。。尤其是你皱眉的时候,真心好看。”

声音却越来越低,待到这句话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已令人没办法听得清楚了。

贾亦真将面具放进怀里、算是收下了。

却也不再理会狗子通,而是双眼望向一直没有开口的骆青麟,眨着眼道:“青麟哥哥在想什么呢?”

她此时对骆青麟的称谓,已从“骆家大哥”变为了“青麟哥哥”。

骆青麟闻言、仿佛刚才回过神来。

他收敛星目,对贾亦真道:“没什么,只是在想嵩山派和湖南仇家之事。”

顿一顿,又道:“也不知那新任仇家堡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贾亦真皱眉道:“都已出来玩啦,青麟哥哥何不让自己放松放松、别再去想这些事情啦?”

骆青麟闻言,已望着她、微微颔了颔首。

突听彭八面叫起来:“什么味道?好香!”

几人循味找去,的确发现不远处有股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正阵阵扑鼻而来。

再看那香味的来源之处,乃是坊市里一间小小的门脸,在那门脸的抬头之处、挂有一面小招牌,招牌上面写着“海城馅饼、皮薄馅大”八个字。

只见这门脸虽极不显眼,但此刻门口等待的客人、却已排成了长龙,足见这小小吃食的受欢迎程度。

萧夺命摇头苦笑:“哎,老彭,你说你上辈子是否天蓬元帅转世?”

彭八面此刻,周边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早已不再重要,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间铺子、口水都快要滴落下来。

却听贾亦真道:“正说呢!说到吃,正打算带你们去吃这间‘海城’馅饼呢!”

望着那小店,又道:“别看这铺子门脸并不起眼,但味道在这长安城中、也属一绝,不但让百姓们爱不绝口,便是在皇族贵胄当中、也圈粉无数,许多王公大臣们,都经常让下人们前来购买回去呢!”

几人听完他的介绍,腹中竟都不由自主“咕咕”叫起来。

彭八面翻白眼道:“快别说啦!俺快要活不成啦!”

贾亦真笑道:“何不过去一试?”

说罢便欲要带着几人,前去那“海城馅饼”。

却听一幽幽女声在身后响起:“怎么,你们几个还打算吃独食不成?”

众人回身望去,正是那方才逛得无影无踪的小萝卜,与和她一同的贺菁菁。

彭八面大笑:“好极!走起走起!”

众人正排在那长队末尾,狗子通忽然看到队伍前方、竟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他指住那两人,对众人道:“咦?那不是白天里那两名绿衣服的小姐姐?”

众人循声望去,却发现正是白日里代表湖南仇家堡、前去贾府参会的那两名身着翠绿色衣衫的妙龄少女——仇家堡主座前“春、秋”二剑。

贾亦真望着两女,皱眉道:“怎么她俩也在这里?”

众人摇首。

却听骆青麟淡淡道:“我还以为、这些所谓‘神剑仆人’,平日里都是以天地日月灵气为食。”

顿了一顿,缓缓道:“想不到,她们也是要逛街吃饭的。”

——他言下之意,这春秋二剑出现于此,应该是闲着无事、亦到这知名坊市游玩来的。

然而众人还在思忱当中,却突听一阵马蹄疾驰之声,已向着几人方向、呼啸而来!

马蹄声已至近前,众人定睛看去、发现来的是两袭人马——

其中一匹马上,坐着个宦官模样服饰之人、手持一只拂尘,应是宫中太监;而另一匹马上,则是名身着禁军服制、腰间悬挂佩刀的大内禁军,显然是名军官。

只听那宫中太监阴阳怪气道:“排队的人都速速散了吧!”

众人怔住、不解其意。

那太监继续道:“丞相大人听闻这家馅饼美味,已下令将今日的馅饼尽数包圆,由本公公前来、取回宫中!”

此言一出,众人皆愕然。

那队伍中人纷纷发出不满之声,其中一人道:“我等已在此辛辛苦苦排队半个时辰有余,凭何你们一来,便要将我等尽数驱散?”

另一人道:“不错!那杨家丞相想吃,便同样让人排队去买!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巧取豪夺、如同明抢,你们这些人眼里、还有王法吗?”

队伍中人闻言、皆纷纷附和!

那太监却已尖声叫起来:“那丞相大人的姓氏,也是你等草民能够直呼的吗?”

直呼“杨家丞相”的那人,闻言道:“那又如何?”

那太监冷笑:“如何?”

他似已有些气急败坏:“本公公现在就来讲于你知、到底什么是王法!”

说着,已对那身着禁军服制的军官道:“这人当众直呼丞相大人姓氏、已是死罪,便将他在此处就地正法!”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然而那仗义执言之人还未反应过来,却只见刀光一闪,那禁军军官已拔出腰间佩刀、一刀向他斩下!

骆青麟等人大吃一惊!

他们也未曾想到,这区区一介宦官、竟也嚣张跋扈、无法无天到这般地步,竟然就因别人顶撞了两句话,便要当街杀之!

几人排在队伍最末尾,距离发生变故之地实在太远,此刻想要出手阻拦、却已来不及了。

皇宫大内禁军、负责保卫皇室安全,自然当中各个人、都是百里挑一的顶尖好手。

只见这刀光凌厉匹练已极、去势飞快,眼见那名路人的脑袋,便已要被削下!

队伍当中很多人、已经将眼睛闭上,他们实在不愿看到这人血溅当场的画面。

然而,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因为当刀光快要斩至那人脖颈上时,忽然间却神奇地消失了。

而那军官掌中的佩刀,却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断成了两截。

断掉的尖刃部分,“呼”地飞向那太监身旁、“噔”的一声钉在他身边的墙上,离他身体的距离只有不到三寸。

那禁军军官已怔住。

他呆呆地望着自己手中的佩刀,显然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太监望着钉在自己身边的半截刀锋、已惊怒交加,正欲破口大骂,却忽然间只感觉手中一轻。

他低头看去,就发现自己手中的那只硬木拂尘,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已被削成了两半,仅有一点手柄部分、仍留在他掌中,就好像他正拿着根小木棍一样。

整个场面瞬间完全安静下来,每个人此刻都似乎已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没有人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只感觉到空气中忽然多了种春水般的温暖柔软。

只有骆青麟几人心下清楚,方才那千钧一发的瞬间里,正是那春剑忽然挥出身后短剑、便轻而易举地削断了那军官的御赐宝刀。

而接着那秋剑又挥出一剑,已令那太监手上的拂尘、一分为二——

只不过由于她们的动作实在太快、已快得让所有人都看不见了而已。

只见那太监又呆呆盯了自己手中的拂尘半晌,忽然间像个娘们一样的尖叫起来:“妈呀,有鬼!”

然后便丢下掌中半截拂尘,已伙同那军官一起,屁滚尿流地夹着马腹、落荒而逃。

片刻,那温暖与柔软已然散去,空气又重新变得宁静。

坊市当中、与馅饼摊前、又恢复了热热闹闹,众人似乎都已将方才那件小小插曲、抛在脑后。

而那春、秋二剑,也并无任何异常,仍在继续排队、等着轮到她二人。

刚才的事、就好像跟她俩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彭八面性情耿直、仍然望着那太监与军官逃走的方向,恨声道:“这奸相手下之人,竟已目无王法至此!”

贾亦真皱眉苦笑:“所以,我父亲对皇上一片忠心耿耿,但在这奸相杨国忠手下、也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萧夺命叹道:“正所谓‘国之将亡、必生妖孽’,朝中大权若再由这奸相如此把持下去,那我堂堂天朝、恐怕真离倾覆不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