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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九章 钟亦县与角斗场

刘恒坐在马车上,和那个陪他一起前往钟亦县的中年人用餐,经过大半天的相处,两人倒算是有些熟稔起来了。

这中年人就是之前在演武场中击晕李铮的那位,如今又受先行离开的老坊主命令,与刘恒一同前往角斗场。说是陪同,实则明显是押送,在刘恒显露了那一手非凡箭术之后,老坊主显然不大放心别人押送刘恒,独有这武师境又深受老坊主信任的中年人才能担当如此重任。

中年人姓陆名尚,虽说不像是话多的人,但看样子对刘恒替人受死的义举颇为欣赏,所以一路上并没有过多为难,反而很是照顾。

譬如用餐,都会叫上刘恒同他一起,食用最好的美味。

刘恒同样不是话多的人,这样同车而行却没有多少交流,两人都在似缓实快的用餐,居然都不会觉得尴尬。

“用茶。”两人足足吃了半车肉食才算罢休,陆尚奉上一杯香茗,简洁地道。

刘恒道了声谢,并不客气,轻轻品了口,赞道:“好茶。”

这并非纯粹是客套,茶香清悠不刺鼻,仿若山野芬芳自然飘扬,茶叶如花瓣,在金透的茶汤中旋转漂浮,饮入口中,甘甜而温润,点点灵气弥漫全身,又丝丝浸入神魂与识海,舒泰非常。

陆尚笑了笑,“这是玉花金海茶,乃是我大洪门的特产,专门供给儒家,白兄在别的地方很难喝到。我们练武之人,尤其是我们这等横练武者,最欠缺的就是神魂,所以能够滋补我们心神的灵物更是弥足珍贵。小时候想尝一口茶水,常常是去争抢待客的差事,那样就能偷偷喝到客人们剩下的茶,如今想来也是有趣得很。”

刘恒失笑,忽而面露异色,迟疑道:“大洪门?”

“是。”陆尚点头,并不避讳自己的出身,“在下是大洪门的真传,白兄不会因为这个,就看不起在下吧?”

刘恒脱口而出,“怎么会?”

他是真有些惊讶了,因为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在百武时曾经和大洪门有过交集。那时西南新秀大比刚刚开启,身为一流宗门周天宗的下宗,刘恒做为蝶花宗挑选出来的十个代表之一来到周天宗参与再次选拔,当时恰恰遇到了横练一脉的一流宗门大洪门前来交流。

在他印象中,大洪门可是一流宗门!

而照陆尚所说的,他是一流宗门大洪门的真传弟子,地位已经极高。这就让刘恒想不通了,身为大洪门真传的陆尚,为何沦落成了儒门陈家一个下人的心腹手下?

尤其陆尚那一问更叫刘恒吃惊,因为陆尚是大洪门真传就看不起他,这又是什么道理?

捉摸不透,刘恒索性直接问了出来,让陆尚微微眯眼。

“白兄不是灵原人吧?”

刘恒皱眉道:“陆兄是怎么看出来的?”

陆尚一笑,“因为只有中土之外来的人,才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不等刘恒追问,自顾自往下道:“在我灵原,儒道为尊,再往广处说,魂修为尊,武道为卑。”

虽然这一点,刘恒早有耳闻,却没有出声打断他,静静倾听。

“同境界的同辈,魂修与武者相见,武者必然先行行礼。而同等宗门,魂修为上宗,武道为下宗。”然后陆尚指了指自己,“比如我,因为是武者,被委派来协助李坊主,为其手下,已经因为我是大洪门真传的缘故,否则被同境界的魂修收为护法、力士、忠仆,才是常理。”

相比陆尚的平静,刘恒心神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他无数次听过类似的话,却还是头一次听当事人讲起,也是头一次真正体会到这话背后的残酷。

同样是修行,却因道的不同,天生被划分出了高下与卑贱,公平何在?

好比陆尚,岁过中年已经修行到了武师境,在武道上能够为人师表的境界,可见其中必然经历过无数磨练与痛苦。然而这般努力,结果却是去做一个世家中下人的手下,还是因为有背景的加持,否则只会更惨,那么刘恒真不明白,武道修行还有什么意思?

至少刘恒觉得,如果修行无法改变命运,无法超脱固有的藩篱,修行的意义将荡然无存。

“怎么会没有意义?”陆尚反而很诧异,“修行之后,我们就从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变得不凡了,可以说除却魂修外再无高峰,能从此俯瞰芸芸众生,这样还不够吗?”

这样够了吗?

刘恒突然就愣住了,因为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究竟,为何而修行?

从开始到现在,他对修行的追求,已经经历过无数次改变。而今变成这幅样子,却让他跳出了原有的藩篱,有机会换个心态重新回顾此事。

“最初,我只是为了满足何伯的期望,继承家族爵位,后来是为了逆势而上,为家族重新夺得一个爵位。然后,是为了解救何伯,接着是为了延续寿命,再后来只希望能看到更高境界的风景。”

“死前”的经历,一幕幕重现在他心神里,曾经觉得无比重要的事物,而今竟有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曾经的我已经死了,新生的我,再无任何的牵绊,那么……我为何还要修行?”

他忽而茫然了。

死前他已经竭尽全力做到了最好,很多追求最终都得到了妥善的结果,顶多剩下一些小小遗憾,然后因他之“死”落下了帷幕。可以说重新苏醒的他清清爽爽,再没有任何渴求,但是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醒后根本没有多想,又开始琢磨起了修行的事,并且付诸行动。

“是习惯了吗?”刘恒喃喃,垂首望向伸出来还控制不住颤抖的苍老双手,只觉修行对于他而言,恐怕是习惯到变成本能了,才会如此念念不忘。可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对,“应该是体会过那种命运全由自己掌握的力量,即便失去了也还想重新找回来才对。”

这种感觉,无关强弱,只关乎本心。

“这才是我修行的根本原因。”刘恒眸中迷茫尽去,心中道:“换做我是陆尚,倘若修行有成,命运依旧不由自己掌握,那我绝不会修行!”

而此时,陆尚饮了口茶,望向窗外,“比起这个,白兄还是关心一下角斗场的事吧。”

“嗯?”

陆尚目光幽远,“白兄是外来者,想必不会像那些村民一样好糊弄,有些东西应该心里有数了吧?我就先给白兄说说有关儒门陈家的事,也好让白兄心里有个谱。”

提了角斗场却没说,反而转到陈家,照理说话题太过跳脱,刘恒却很明白其中的用意,感激道:“请陆兄教我。”

陆尚摆摆手,“非灵原人,或许很难知道儒家在灵原究竟有怎样的权势,这么给你说吧,有句民间俗语是,朝代更迭而天不易,话里说的天不易,你该明白指的是什么吧?”

刘恒悚然,心里暗道好一个俗语!

任由朝代怎么更替,灵原子民头顶上这片儒家笼罩的“天”却是永世不变的,一句俗语,道尽了灵原众生“听天由命”的悲哀和无奈。

“打个比方,”陆尚看向路边渐次出现的屋舍,“我们即将去的钟亦县,有县令有驻扎的军伍,有册封的勋贵,然而接到朝廷赫令,第一时间并非执行,而是去征求陈家的意见,再按照陈家的意见行事。至于册封的勋贵,历代只在京都醉生梦死,却都未踏进过自家册封下的钟亦县。百姓更是只知儒门陈家,不知县侯为谁,历朝历代无不如此。”

他说得平淡,刘恒却心神微震。

“像是黎合族这样的小族,丁口不过数千,仅仅在乙十三坊中掌管捶打一道工序。成就一件器皿,需要好几个小族默契配合,才能铸就。如是工坊,仅钟亦县就有近百座,可谓全县皆入工坊。”陆尚平静地道:“而陈家治下有诸如钟亦县的八县,家产尽占八九成,数百万黎民一辈子皆为陈家工役。”

“至于陈家,祖上乃是一位亚圣人弟子,传世千年,虽说除祖上外再没出过显赫人物,可是姻亲遍儒门,便造就了圣人世家之下的二流世家。”陆尚总算提到了陈家,“这样的世家,在儒门中不知凡几,各据一方,与道家一并瓜分了整个灵原。这等世家看似不算什么,实则对于我们和其治下子民来说,他们就代表了儒家,代表了头顶上那片天,风雷雨露,皆是天恩。”

刘恒沉默,从陆尚淡然的陈述里,总算体会到了那种压抑与沉重。

“说了这么多,不为别的,只是敬白兄知恩图报,是条汉子。”

陆尚笑道:“也是让白兄晓得,得罪了老坊主并不算什么大事,不必太过担心。老坊主在自家一亩三分地权势熏天,可是到了钟亦县就算不得什么了,他可没本事管到角斗场的事务。”

刘恒不由也笑,“难得听到个好消息。”

事实上,他压根也没担心过这事,就因为想到了这一茬。别看老坊主在黎合族庆春节中一手遮天,实则出了他的地盘,终归只是陈家一个听话的老仆人而已。甚至于刘恒都不怎么担心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