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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从文 从恶

有些事情不该做,也不能做。但当人真的站在了岔路口,往往能走的路只有一条。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不管路上要面对何种样的洪水猛兽,都不得不一步一步的走下去。也就是所谓的虽千万人吾往矣,也就是所谓的逼上梁山。

一拜

二拜

三拜

白烛摇曳,蒲团上徐千山盘腿而坐,十指掐诀在胸前,双目似睁未睁,双唇颤动间恶毒的巫咒盈盈不绝。

钉头七箭书

拜义勇伯三魂七魄

今日是第三日。

关玄衣盘腿坐在门口,两眼死死地盯着不远处梧桐树下的黄豆,一脸的戒备。

此时知道屋中之事的人合共有四,刘闲却不在此处。没办法,人生在世总离不开衣食住行,尤其是这个“食”字,那真是比天还大。

黄豆的怀里也不知揣了几个馒头干饼,每天清晨时分掏出来吃一口,再喝些头顶叶片上的露水便作罢,面色依然红润光泽,不见丝毫的疲倦,也不知是练得什么功夫。

可徐千山和关玄衣就不行了,两人可以少食,但不能不食。可偏偏徐千山离不得屋子,而关玄衣又要护他周全,更是脱不了身,所以这买吃食的事儿就落在了刘闲的身上。毕竟他不懂武道玄法,饭量和常人无差,怎么都得出去。

“你看好徐兄弟就好,其他的琐事交给在下就是了。”这话是刘闲对关玄衣说的,说的时候信誓旦旦,可问题却恰恰也出在了他的身上。

“刘公子,王爷有请,你是想自己走,还是想老夫将你打昏了再抬过去?”李忠指着身后不远的蓝布小轿,说道。

“我。。。自己走便是。”刘闲点点头,笑道:“还请李管家头前带路。”

此地离诚王府并不算太远,三条街。两人又是加紧走的,所以大概也就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在诚王府一间偏房中,刘闲见到了诚王。

“草民刘闲,叩见王爷千岁。”

“起来吧。”诚王轻描淡写的拂袖,笑道:“你虽只是个草民,可毕竟是刘芝麻的义子,孤也要给你几分薄面,便坐着说话吧。”

“谢王爷。”刘闲起身在一旁落座。

“好歹也是京城四公子中以智谋见长的一个,猜猜本王召你来所为何事?”

听得诚王问话,刘闲想了想,微笑道:“刘闲来到这阳泉城中也非一日,王爷视而不见。原以为是要与我东厂各行其路,却不想。。。”略一顿挫,刘闲摇头:“王爷想问什么,刘闲已知,却恕刘闲不能作答。”

“哦?不怕死吗?”诚王玩味道。

“怕,但没办法,而且在下没有活够,自觉还能挣扎一番。”刘闲握着书卷的手暗暗用力,指尖微白,看来内心也并非如面上一般平静。

“呵。”诚王冷笑一声:“皇兄还真是抬爱你,竟舍得把圣人遗篇给你。看了多久了?”

“十年。”刘闲答道。

“传闻李祖闭关二十年,一朝得道,紫气八百里,得享天地正果,传下一书,说遍天地至理,大道三千;孔圣得此书遗篇,悟道五十载开创儒教,立万民之心。宫中这本算是遗篇中的遗篇,你如今看了十年,便觉得孤杀不了你,是不是有些太狂妄了?”

“并非狂妄,实属无奈。王爷要杀刘闲,刘闲活不得。”刘闲鬓角有冷汗滑落,面色渐渐苍白:“只是蝼蚁尚且偷生,况乎人?”

两人一言一语只间,李忠已默然走到了刘闲的身后站定,一手微微抬起,虚按在刘闲的头顶。周遭的空气渐渐凝固。

“好了,孤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与你打哑谜。还是直说了吧。”诚王笑了笑:“徐千山在屋中到底在做些什么?”

“恕刘闲。。。”

“想好了,你不说,孤便杀了你。”这不是玩笑话,李忠的手落在了刘闲的头上,劲气一催便能取其性命。戏做得,杀气却做不得假。

“钉头。。。七箭书”冷冷的目光中,求死的话到最后还是没有出口。

。。。。。。

“哈~~~~”

甚是悠长的一个哈欠,义勇伯从床上支楞着坐起身来,身旁的女人仍在睡梦之中,脸上泪痕未干,眼角带着些淤青,嘴角更有丝丝血迹。

“吃了药还这么烈性,费老子的事儿。”义勇伯往地上啐了一口,拍手道:“来人。”

门外进来几个婢女丫鬟,手里捧着铜盆瓷盏跪在近前。

“呃!”义勇伯站起身来想再伸个懒腰,却猛然间觉得身上一阵阵的乏力,眼前明暗交替带着金星,晃了一晃好悬没栽倒。

“伯爷!”大丫鬟赶紧起身搀扶。

“滚!”义勇伯伸手一推,晃了晃脑袋:“最近这是怎么了,这么虚的慌呢?”

“虚”这个字儿应该是汉语中独有的了,他和乏、累不同,是一种长时间的身体的感觉。这两三天,义勇伯总觉得身子说不上来的不舒服,脑子也时醒时不醒的。说是困倦吧,像,但应该不是,毕竟他一天天锦衣玉食,吃得饱睡得好,怎么会困倦?

昨天白天的时候感觉有些不对,也找了大夫看了看,结果却什么也没瞧出来,气得他把那大夫也打了一顿。

一口参汤下肚,脸上的苍白之色依旧。一旁的大丫鬟小心问问道:“伯爷,早膳已经备好,可现在用吗?”

“我。。。嗯。。。”义勇伯犹豫了下,肚子里微微一疼:“算了,再睡会儿。”挥手一记手刀狠狠砍在床上那女人的哽嗓咽喉,义勇伯冷笑了一声,向着屋子角落屏风处而去:“床上收拾一下。”

“是。”一条性命就这么在眼前没了,地上的几个丫鬟脸色如常,好像有点儿司空见惯的意思。其中一个小丫鬟起身过去伺候义勇伯出恭,剩下的被大丫鬟指挥着搬尸体,换被褥,铺床。

一刻钟的功夫,一切都利落了,义勇伯重新在床上躺下,脸色又白了几分的样子:“都下去吧,把门关上。”

屋里只剩下义勇伯一个人了,他想睡,却又睡不着。

人都说人在死前会有预兆,脑海中时常会有回忆涌现。

他相信自己正当壮年,应该还没到要死的时候,不过也不知怎么,这两天脑子里想的东西确实又多了起来。

薛从文

这是义勇伯的名字,一个颇为儒雅文秀的名字,一个就连他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有些陌生的名字。

回首往日所为,他自认当得起一个“恶”字。

人性善恶之辩自古有之,至今也没有个答案。不过真要论起来,最贴近的答案大抵是一个介于黑白之间的“灰”字。

无善亦无恶,唯在一念间。

义勇伯的爵位顶在了薛从文的头上,与生俱来的便给了他一定程度上的无法无天的资本。可世上没有人生下来便是恶人,薛从文也一样。

幼时的他也曾无所谓的玩过踩蚂蚁的游戏,无从责备,因为他不知善恶。

后来他长大了一点,学了些诗书,知道了礼义廉耻,也认认真真的做过几件小小的善事,无外乎给街边的乞丐一个馒头,几钱碎银,又或者给受了欺侮穷苦人讨些公道。

那又是什么时候,他彻底的变了呢?

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目光散漫的落在床顶的帷幔上,耳边隐隐有着低不可闻的冤魂诉说。

“聒噪。”薛从文哼了一声,侧身朝向里边,闭上眼睛,脑海里却闪过了几张画面,画面连贯起来,穿成了一个悲伤地故事。。。。

“小伯爷,慢些,慢些,不要摔到了”

“哈哈,平叔,你走快些啊~我都饿了!”

“在街上不是吃了好些个小食,怎么还没饱啊?”

画面中,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在街上小跑着,身后不远处老仆气喘吁吁的跟着,不时的停下来喊几声。两人脸上都露着掩不住的笑容,看来是很开心了。

记忆中这是那年初雪刚刚过去的一个黄昏。

一路笑,一路跳,义勇伯府的大门已是在望。

“嗯?”府门口有一阵吵闹声隐约传来,再细看,有几个护卫家仆在手持棍棒驱赶着围观人群,口中喝骂不断。

透过已经渐渐稀疏的人群,地上一个脏兮兮的人。。。似乎是个女人,正跪在那里苦苦的哀求。

义勇伯府的牌匾下,石阶上,身着锦绣华服的父亲也在大声的喝骂着那地上的人,说的什么薛从文自然是听不真切,但从动作上能看出已是极不耐烦。

记忆中父亲便是个很暴躁的人,对自己好,可好在什么地方他又说不出,可若说对自己不好。。。反正。。。。他从来没有抱过自己一次。

“平叔?”年幼的薛从文迷茫的抬起头,平叔在身旁背着手,一脸的凝重,没有说话。

薛从文便又远远地继续看着。

视线中,他的父亲似乎忽然被地上的女人所说的什么激怒了,从身旁的护卫手中拿过了一根胳膊粗细的木棒,猛地打在了女人的头顶。

女人倒在了地上,有点点红洒在空中。

“啊?!”薛从文一声惊呼,害怕的用手捂住了眼睛,只是透过指缝,那女人在最后一刻似乎看到了远处的自己,抬着手向自己够了一下,然后便没了声息。

“唉。。。”平叔长叹了一声,手在薛从文的头上轻轻抚了两下,又叹了一声。

人群终于散去了,义勇伯转身回了府,几个家奴把地上的狼藉收拾了,未几,府门前又恢复了印象中的样子,大门紧紧地闭着,两个护卫肃立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