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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布子

“老,老祖宗!”

山洞外,刘芝麻脸色阴沉,自顾自的走进轿子里:“走,回京!”

“是!”

番子们从地上站起身来,两个力士抬着小轿晃晃悠悠的向着山下走去。刘芝麻看起来心情很糟,没人敢问洞中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问为何连阳泉城都不进便要回京。

来阳泉的路上,明安县知县曾献给刘芝麻一块翡翠雕琢的小青蛙,此刻捏在手中,刘芝麻闭着眼睛,抿着唇回忆方才洞中的一幕幕,心中翻覆。

虽然失了颜面,但如今细思却是一桩喜事。于皇命而言,他找到了切实的线索,于自身而言,他还活着。

可就这么直接回京,他还是有些不甘心,虽然那个青衣人说了不许他插手,但他也留了活口不是?

“他们若自己要去我自然不会阻拦”

如何才能让他们自己去呢?

嗯。。。

“闲儿。”

“义父。”书生听到召唤赶忙走到轿子旁,只听刘芝麻低声道:“事情有变,咱家要回京面圣。但有些事,咱家做不得你却能做得。”

“义父尽管吩咐,孩儿无不想从。”

轿子里,刘芝麻顺着窗帘递出一张方正的宣纸,书生接过一看,见上边是两个少年的画像,几笔勾勒,线条简单,但主要的面目特征却很清晰。上边的墨迹还没有干,看来是刘芝麻刚刚画的。

“这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咱家要找的。你去与他们结交一番,做个朋友,想办法带他们回京。”

“闲儿明白了。”书生点头答应下来,宣纸也被雨水打湿成了废纸。书生细细的将其揉碎,放在口中吞下,撑着伞,向着阳泉城的方向走去。

“慢着!”刘芝麻又喊了一声,从袖中摸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黑铁牌子递过去,意味深长道:“必要时,不择手段!”

山洞里,阴黑云已经不见了,原先他昏倒的位置却有白骨一摊。青衣人脚尖轻轻一点,一阵旋风平地而起,将那摊白骨卷在空中,不一刻便化作了尘粉,洒进了寒潭之中。

“你们俩啊,真是不让人省心。”青衣人摇摇头,叹了一声,身前三尺处,空气被撕裂开来,好像一扇门,里边是无尽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亮。青衣人拎着徐千山和关玄衣走了进去,水晶棺椁中,少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也一并被拉了进去。

黑暗的门消失了,结束了吗?

并没有。

一只枯槁的手从砂石堆里探了出来,又一只手,接着是头。阴七站了起来,脸上铁青一片,双目中尽是恐惧:“世间竟有如此能人,难道。。。还好,还好老仙我寄了魂,不然却要死在这小小的阳泉。”

。。。。。。

太阳依旧从东方升起,雨停了。

早先说过,秦淮河从阳泉城穿城而过。但流到城外,总有无数支流小河蔓延。如今,一条半人深浅,四五丈宽的小河旁,河中水声叮咚,河岸边,两个少年抱着膝盖坐在地上面面相觑,一个姑且称之为少女的存在躺在不远处的草地上,仍在昏迷当中。

“所以,有个叫刘芝麻的老怪物把那姓阴的给制住了,然后又有一个更厉害的老怪物把他给制住了,救了咱俩?”

“应。。。应该是吧?”

“那。。。她。。。她呢?她就是韶华郡主?你确定?”徐千山颤颤巍巍的抬起了手,指向还没醒来的“少女”。

关玄衣目光递过去,声音愈发的不确定,也是一脸的纠结:“差不多吧。。。反正看衣服身段,和当时我看到躺在那棺材里的应该是一个人,就是这脸。。。这脸。。。”

脖子以下,冰肌藏玉骨,衬领露酥胸,白裙虽染尘泥,犹是一片仙韵。

可看脖子以上,一头的华发,一脸的褶皱纹路,隐隐的还有些老年黄斑。只看这长相,说是花甲之年都有些少了,再细看,如果将时光倒流回去,应该是个顶顶的美人,可如今加上岁月的痕迹,不能说丑,只能说。。。嗯。。。慈祥?

徐千山拍了拍脑袋,皱着眉头:“按你说的,应该是夺舍没错了。只是在最后一步被你强行给拦了。嗯。。。姓阴以一身阴气将郡主的魂魄逼出,想将自己的魂魄的打进去。如果成了倒不用说什么,关键被你拦了,导致。。。导致。。。”

说到这里,徐千山说不下去了。毕竟书上说了成功的结果,可没说失败的表象。如今看来,还真是一切皆有可能。

“山哥,魂魄什么的我倒是不懂,不过可有一点。”关玄衣接道:“郡主的魂魄被打出去又还回来,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徐千山也有些吃不准:“应该。。。不会吧?”

“还有啊。”

“啥?”

“这模样。。。你还下的去手吗?”

“。。。。。。”

“。。。。。。”

“玄衣啊。。。”徐千山身子一躺仰面倒在地上,愁容满面还透着一股子掩不住的疲惫:“咱们,这回亏大了!!!”

可不是亏大了吗。银子和美人那些报酬什么的就不提了,最重要的,这一夜的激战两人险死还生,底牌尽出。

关玄衣还能强些,毕竟是武修,气血充盈,而徐千山则不同,本就身体孱弱,又是以一身而负三魂八魄,再加上在阴黑云的三阴阵中与其以术法对轰,强运天道术法突破空间束缚,气血亏空,阳寿阴德的损耗一言难尽终是遗祸无穷。想来以后除非有什么天材地宝的奇遇,不然这辈子修为境界也就如此了。

但此时再说这些也是晚了,后悔也没用。收拾心情接下来应该干些什么?两人想来想去,左右看郡主一时半会儿也是醒不了了,两人决定。。。先洗个澡。

一身的衣服血迹斑斑,尤其是徐千山,浑身上下除了眼睛是黑的牙是白的,其他部位连着头发都是暗红的一片,更不用说衣服。

血是粘的,干在身上是硬的,随便动一动碎屑和头皮一样唰唰直掉。

当下兄弟两人把衣服脱了只穿着最里边儿一条裤子跳进了河中,一边洗刷身体,一边搓洗衣服上的血迹。

到底是夏天,太阳足得很,河水清澈,河面晶莹,尤其这水还不凉,倒也不能说多热,可却很暖。

“山。。。。哥!”关玄衣探手如电,一指扎在河中,再抬手,手指头上穿着一条大鱼。随手甩到岸上,接着道:“当初咱们可是答应诚王,说把郡主全须全影的带回去。你说现在。。。还算全须全影吗?”

徐千山“呼嚓呼嚓”的洗着衣服,头也不抬:“怎么不算?少指头了还是掉脑袋了?这不还是喘气儿的吗?一会儿但凡能睁眼说话,咱们往诚王府上一送,也就成了。”

关玄衣眼睛在河里乱瞟,找着合适的目标:“不当驸马了?”

“嗯。。。总有些不甘心。”徐千山撇着嘴,沮丧道:“本来想着来一出英雄救美,一见钟情。结果。。。不过也不能说就是没辙。郡主这模样说白了估计就是那姓阴的老狗一身阴气给逼的。等她醒了,可以用你学的那些地堂的神通试一下,有效更好,没用也没事儿,回头等老爹办完事儿回来了,问问,他肯定有办法!”

“也对。”关玄衣点点头,又将一条鱼打上了岸。徐千山这时候也把两人的衣服洗完了。

上了岸,徐千山找了块大石把衣服铺好,关玄衣到一旁折了些结实的树枝回来搭架子准备烤鱼。

穷人家孩子早当家,这话说的实在在理。

两人在莫问的“悉心照料“下,日子过得虽惨,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最起码的,随便将它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扔到荒山野岭估计也饿不死。就像此刻,也不见什么像样的调料,火上的鱼便有一股子特别的香气逸散。

四只眼睛和灯笼一样死死的盯着,忽然间,深背后有轻轻的呻吟声想起,她醒了。

。。。。。。

佛说世人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

这八桩苦难苦则苦矣,但实际上都有一个共同的破解之法,名曰:看破。

看破了,苦也就不再是苦,而是命,人也不再是人,而是佛。

武浮萍,作为这大燕王朝唯一的郡主,以浮萍二字为名虽然好听,可未免有些过于小家子气了,尤其对于一个以“武“为姓的女孩子来说,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她并不在意,这只是她那个有贤王之名的父亲放在她头上的一个代号而已。一个代号,自然不值得她在意,甚至于她对自己的性命,也是一般的态度。

诚王无妻,无妻何来的子女?

这个问题的答案世间恐怕只有隆武帝和诚王两人知道。人们,包括武浮萍自己,所知道的始末,只是十六年前的那个八月十五的夜晚,诚王独自一人乘舟游秦淮,回来时,怀里便多了一个小小的女婴,取名武浮萍。

随后诚王带着她上了京,见了隆武皇帝,得赐韶华郡主之封。

她应该不是诚王随随便便从路边捡来的野孩子,毕竟对于子嗣艰难的燕朝来说,每一个武姓都有着非凡的意义,尤其是作为朝廷承认的唯一来说。即便诚王想,隆武帝也不可能同意。所以在隆武帝面前,诚王一定用了一个什么方法证明了自己与这女婴的血缘关系。

既然是血脉之亲,父亲又是这天下未来的继承人,作为他的女儿,帝国的郡主,她的人生该是怎样的一番春风得意?

事实却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