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谬赞。”

沈明伦眉心一跳，疑心孙先生看破了些事。

但先生既然不挑明，他也乐得装聋作哑。

月儿的行径太过惊世骇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孙岙笑笑，说起正题。

“你找我来，要说的便是这滴血认亲之事吧？”

“是。”沈明伦也已将沈晶那一茬抛诸脑后，专心请教先生。

“先生以为，锦衣卫此番去河间，意欲何为？”

孙岙欣赏地看那几幅图画，不时捋一把胡须点头。

“你小子还考校起老夫了？老夫所想与你差相仿佛。”

他右手食指往上指了指，与沈明伦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锦衣卫办的那都是什么差事？肯定都通了天的。”

“近来不是盛传那位颇负盛名的无双公子，乃是沧海遗珠？只怕这事捌玖不离十。”

他手指又点了点那图画，笑容古怪。

“只是经过这番，只怕那位的青云路要夭折了。可惜。”

“何事可惜？”左相一身朝服进来，显然是才回家，便赶来这里。

“父亲。”

“大人。”

沈明伦与孙岙起身行礼。

“坐。在说什么？”

左相坐了主位，一眼望见桌案上的图画，扫过一眼随即了然。

“二丫头又来信了？算她还有点良心。”

他语气平常，没有刻意避开孙岙，沈明伦便明白，孙岙怕是早猜到沈明的底细。

“笔力虚浮，行笔仓促，丫头可是伤还未痊愈？心也不静。”

左相随口点评，接过儿子递来的茶水喝一口解渴。

“你们方才谈论的，便是这事？”

他也敲了敲那张滴血众碗图，目光沉静扫过二人。

“是。”沈明伦望了老神在在的孙先生一眼，知道先生又想磨炼考校他，便也当仁不让地回答他爹的话。

“父亲晚归，可也是因为此事？”

左相赞许地望了儿子一眼。这举一反三的能力，有他当年风范。

“不错。陛下特意向我说明此事，说这滴血认亲之法或许不准，又问起沈明学业之事。”

“陛下还提了一句，这祖宗之法虽不可大张旗鼓明令废止，但也不必过于拘泥。伦儿你说说陛下这是何意？”

沈明伦面色一肃，双手抱拳恭敬一揖礼敬天子，这才侃侃而谈。

“儿以为，陛下此言其意有二。”

“一来是指咱家二妹妹之事。陛下爱才，想玉成沈明与二妹妹的婚事，为我朝拉拢一能才，故而提起这滴血认亲的法子不准，大约有令咱家接回二妹妹，与沈明亲上加亲之意。”

“父亲大喜，简在帝心，沈府无忧矣。”

左相摆摆手，面带笑意。

“继续说。”

沈明伦放下道贺抱拳的双手，俊脸上神采飞扬。

“这其二，便是隐喻忠毅侯府之事。先前侯府世子萧宸上门提亲，只怕也是得了陛下首肯，以咱家为其助力。”

“如今陛下改而属意沈明，便说明陛下对那萧宸下定了决心，不再助其丰满羽翼。各归各位，民心安定，大善！为我大越贺！”

孙岙喝一声彩，同样抱拳祝贺左相：

“后继有人，相爷无忧矣。”

左相哈哈朗笑两声，得意抚须。

“好好，同喜，同喜。”

笑罢又问：

“那你猜，为父是如何应答的？”

沈明伦胸有成竹，略一思索便答。

“若是儿在陛下当面，便说人心都是肉长的，那养在膝前的亲子尚有不孝的，那过继收养的继子养子也有纯孝的。”

“血脉不可乱，却并不妨碍人与人间的缘分。”

孙岙噗嗤乐了。

“这小滑头，一本正经说缘分，可不是进退都由着你了？答得好！”

沈明伦肃容辩解。

“缘分天注定，就如同天子乃是上天择选的九五之尊，不可不敬。”

孙岙一噎，苦笑着望向左相。

“大人您看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老头子是说他不过了。”

左相两手搭在腿上，定定望着昂藏而立的儿子，笑叹一声。

“你能答成这样，也算是不错了。”

“为父答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吾等皆为炎黄子孙，同根同源，血脉相连，亲如一家，本也不必分得那样细致，也分不清楚。”

“妙！”孙岙比出大拇指。

“姜还是老的辣，这一句同根同源血脉相连，便将这滴血认亲不准的弊端尽数弥补。相爷这个台阶递得巧妙，老夫钦佩！”

左相摆摆手，目中并无多少自得。

“不过是应急之策罢了。”

他挑眉，语气唏嘘。

“事发突然，我当时也被震得懵了。谁能想到，这传了千百年的法子，它竟然不准呢？”

“血脉是何等大事，丝毫乱不得。这个口子万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