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近来可好？”

少年轻声问，眼神初时还闪避一二，随即灼热又坚定地望向她。

她乃世间奇女子，举止风流言之有物，他一早便怀疑她的身份。

秦家哪里有这样一门姓沈的远亲！

且还长得这样好。

自打他情窦初开，便模模糊糊明白自己对这位“表兄”有着不一般的好感。

见面欢喜，时常惦念，收到来信便喜之不尽，回信更是勤快。

他甚至不曾苦恼过，有意无意留心龙阳之好之类的雅事。

尤其听她玩笑般说，男人与男人之间才是真爱，男女之间不过为繁衍后代，更像是一记重锤，猛地轰开那层窗户纸。

他喜欢“表兄”，喜欢看“他”神采飞扬，仿佛在人群中能发光；

喜欢跟“他”在一处，即便安安静静各自手捧书卷，半日不发一言，心中也有隐秘欢喜，回想起来便是甜；

喜欢“他”来入梦，做些亲密事。

他也曾大着胆子灌“表兄”酒，想酒后乱性，与“他”成就好事；

可惜他低估了“表兄”酒量，自己先醉倒，白白浪费难得的机会。

他写下“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1】的字幅请“他”雅正，间接表明心意；

他想每日收“他”送的生辰礼，想缠着“他”共浴，抵足而眠；

他每日读书至三更，勤学不辍，只为早日考中进士，入翰林院留在京城，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平时可与“他”探讨学问，秉烛夜读，共赏日出；休沐时可与“他”结伴同游，纵情山水，形影不离！

何等畅快！

他不曾对谁这般上心过，念兹在兹，无日或忘。

他也曾幻想过，若“他”换上女装，又是何等倾国倾城！

他苦读之余，不敢放松武艺，便是担心“他”不肯雌伏……

如今好了，“他”真的是女儿身！

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麻烦也消弭了，是不是上天注定，她是他的？

少年红着耳朵尖，自怀里取出一封信，突地抓住她的手，执拗地塞进她手里。

“这是我写给你的，你现在就看。”

明月华意外地挑挑眉，对这个自小黏她的表弟十分宽容，好脾气地放下秦老将军的亲笔信，要先看他写的。

秦剀却不肯放手，抓着她的那只手心泛着汗意，单手抽出信纸，一甩展开递到她面前，低声说：

“就这样看。”

梅香暗涌，清冷好闻，信纸上似乎还留有少年温热的体温。

明月华略有些别扭地想抽回手来，总觉得这表弟半年不见，更娇气了。

不过她素来让着他惯了，只当中二少年叛逆期到了，不以为意地就着他的手看信。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2】

……

明月华越看表情越怪。

这是封情书？

表白的对象好像是个男的？

这个文质彬彬的小表弟，这么新潮的么？

再瞄一眼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明月华激灵灵打个寒颤！

小表弟不会对她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吧？

“看懂了？”

秦剀紧紧攥着她的手，死都不肯放，语气低沉紧绷，似是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浓郁情绪。

“我心悦你，月儿。”

这声月儿一出，明月华又是浑身一颤！

不是，她最近人品不行么？怎么一直在掉马！

秦剀扔下那封几经修改的信笺，两手牢牢将她左手握紧，目光火热！

“不管你是沈明，还是沈明月，抑或明月华，我心悦你！我要娶你！”

明月华脑子成了一团浆糊，本能地觉得不妥，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你冷静点，那个，早恋是不对的。”

秦剀难得见她慌张无措，拒绝的借口也如此可爱，不由得莞尔。

他本就长得极好，文武双全使得他有一股矛盾又和谐的独特气质，十分吸引人。

“早恋？你又造了这样一个有意思的新词儿。不过你说的不对，你马上及笄，我也已满十四，成亲生娃娃都可以，何谈早恋？”

生，生娃？

明月华一脑门黑线，不明白如今的孩子都怎么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成天就惦记着做坏事，一定是先生布置的作业不够多！

“剀弟，你先放手，这样拉拉扯扯不像话。”

窗外突地爆发一阵欢呼，惊醒了明月华的震惊无措。

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反正掉马也不是头一次了，被人杀个措手不及也不是一遭两遭了，她扛得住！

“好。我就喜欢看你明明害羞却强装镇定的模样。”

秦剀轻笑一声，一根一根松开她的手指头。

明月华想打人！

这特么的谁教的熊孩子！这么小就这么会撩还得了？

“秦剀。”

她一本正经喊他全名。

每一份喜欢的心意都很珍贵，即便不接受，也应该尊重。

“嗯，你是不是想说，你也心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