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华等他们吵完，这才压压手，问：

“有人见过海么？”

底下学生踊跃回答，兴致勃勃想要驳倒夫子。

“我见过！”

“我坐过大船！”

“我表舅家里就是闽南的！”

明月华点头，微笑问：

“那你们应该见到海上或者江上来船吧？是什么样的情景？先冒个桅杆头？”

那几个学生纷纷嚷着：

“对！就是先冒个头，等驶得近一些，才慢慢露出船身，开得可快可稳了！”

“我还见过西洋那边的船，跑得比咱们的还快！”

“不可能吧？怎么可能有比我们大越更好更快的船？”

眼瞅着话题要歪了，明月华也不阻止，任由他们讨论。

河间有渡口，能直接入海，也通运河，这些学生们见识稍微多谢，当然也有那内陆来的，只能羡慕地听着。

她不阻止，学生们越说越起劲，还有那喜欢名卖弄的，说起乘船出海的经历，绘声绘色的，很有几分趣味。

可渐渐的，有那脑子活络的学生，脸色开始不对了。

山长跟几位闻讯赶来听课的夫子讨论，很是严肃的样子。

“对啊，地要是平的，海也是平的，那我们看见船，不应该先看见个尖儿，而是能看见整个船身才对！”

越来越多的学生反应过来，满脸震惊！

大家面面相觑，教室里一时落针可闻。

明月华笑笑，轮到她解惑了。

“这就是我说的，地其实是个球。”

“怎么证明！”有学生脸涨得通红！像是突然得知亲生爹娘另有其人一般！

明月华朝他安抚又赞许地点点头。

“这位同学问得好。做学问就要这样，不能人云亦云，便是人云也要拿出充分的论证，能真正说服人才行。”

“关于地圆说这个事儿，其实很好证明。因为地是个圆球，所以，若是我们从大越出发，沿着同一个方向不停走，最后是能回到大越的。”

明月华见底下一片怀疑与跃跃欲试的眼神，赶忙补充。

“当然，地球很大，外面不但有番邦，还有大片的海洋密林凶禽猛兽，环球旅行是很危险的，且耗时很长，我不建议大家轻易去尝试。”

“为什么先说这地是圆的呢？因为这是接下来解释其他相关现象的基础。比如这日头东升西落，便源于此。”

明月华简单解释几句，将一种学生夫子侃得晕晕乎乎，见好就收道：

“知道我们所处的天地据地是什么样，便能打开我们的视野，往外看。”

“大越不是天地的中心，我们不能妄自尊大。那些西洋人有的就是从我们脚下地球的第一面而来。”

“他们野心勃勃，一路劫掠，抢占无人居住的土地，征服愚昧落后的土著居民，甚至将人抓做奴隶，像牲口一样贩卖，大发其财。”

明月华放慢语调，便于学生们接受。

“他们贪得无厌，他们占有大量财富与资源，他们花钱研造更好更快的船，更犀利威猛的火炮，轰开不愿意臣服的国门。”

“我们大越地大物博，就像是一块肥肉，引诱着他们想方设法来咬一口。”

“可我们呢？我们连地是圆的都不知道，固执地以为大越是天地的中心，我们才是天朝上国，其余都是野蛮未开化的番邦。”

“醒醒吧，时代不一样了，落后就要挨打。”

明月华苦口婆心，怜悯地望着下头无所适从的小绵羊们。

“远的不说，近来东南沿海匪患严重，海盗肆无忌惮侵扰我大越子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他们人很多吗？”

“不多。老老实实站着，我大越百姓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了他们！”

“可他们会老实站那挨喷吗？真老实就不敢打劫了！”

底下学生浮现思索之色，有情绪激动地还愤怒地咒骂两声。

明月华叹口气。

“我大越年年剿匪，却剿之不尽，灭之不绝，这又是为何？”

“我大越水战不利，船只不利，木仓火包不利，海图不利，如何能打胜仗！”

“这还只是小股海盗作乱，已经像是附骨之疽，难以消灭。”

“若是来犯之人多上十倍，百倍，千倍呢？若是几个不弱于大越的强国联合起来，进犯我大越呢？”

“到时，又该如何！”

明月华连声质问，教室里一片死寂。

“不，不会的。”有学生惨白着脸，懦糯反驳。“这都是你的猜想而已，危言耸听。不会有那天的！”

“对，我大越泱泱大国，四方来朝，怎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可笑。”

“哈哈，他真会讲笑话，逗死我了。瞧瞧那几个吓得那个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