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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岁暮阴阳催短景

踏顿走后,皇上一言不发便离开超然台,随后宣谢霆和??周良去上阳宫觐见。

此刻已是亥时,鹧鸪轻啼,如此佳夜,有人赏心悦事,有人不得安宁。

周良和谢霆匆匆去往上阳宫,宫中并无宫人,皇帝一人覆手而立,背对二人。

两人行礼之后,也未见皇帝开口,面面相觑。

半晌,皇帝沉声问道:“周卿,中书阁日日审批递交的奏折你可都一一过目?”

周良拱手道:“回陛下,每日奏折繁多,先有两位侍郎过目,将急报奏请之事才交予老臣审核。”

“那你近日可有收到有关西北边境塘报或奏章?”

周良思忖片刻道:“臣并未见过!”

随后皇帝回身将方才踏顿所呈递的折纸狠狠的拍于桌案,怒道:“如今西戎集结兵马于我大虞边境多日,请求与西羌联合的战书都已被踏顿送到朕的面前了,西北诸将未得到半点风声吗?”皇帝微微停顿,略微顺气之后,沉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驿站之间传报之时出了纰漏,还是镇守西北的袁冲并未将这重要军情送出?”

周良与谢霆此刻也是惊愕失色,惶恐不安。

谢霆道:“陛下,袁冲镇守西北多年,臣相信他的为人,他对陛下和大虞都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此事定有蹊跷。说不定,说不定也只是踏顿想逼陛下答应其求亲的伎俩,不可全信啊!”

皇帝闻言,怒火更甚,怒吼道:“那你告诉朕如今不信踏顿,信你们吗?嗯?还是信袁冲赤胆忠心?难道要朕继续装聋作哑,日日在此做着盛世美梦吗?”

周良和谢霆哪里见过皇帝如此愤怒,两人冷汗淋漓,叩首劝解:“陛下息怒!”

片刻之后,皇帝心绪稍稳,遂走到二人面前将其扶起。

目露狠厉,言语冷漠道:“既然袁冲无法送出军情急报,那朕便为其送一封。周卿明日代朕拟旨,将其抽调回京,旨意不必言明缘由,更不可言辞激烈。”

谢霆心中顿感不好,皇帝本就生性多疑,此事一出,必然袁冲讨不得好,一旦回京不管有无通敌,贻误军情,失职重罪也足以要其性命。

他不得不劝谏道:“陛下万万不可啊!先不说袁冲究竟有无通敌之罪,就算有,如此宣旨只会打草惊蛇,逼着他叛国啊!如今既然踏顿将此事告知陛下,那说明西羌如今并不想与我们撕破脸,西戎一时间也未必真的会犯境入侵,我们切不可自乱阵脚。”

周良也连忙劝解:“谢将军所言极是,陛下,臣明日便派人彻查此事。待一切尚未定论之前,陛下切莫草率啊!”

谢霆继续道:“陛下,臣明日便派两名长史前去西北,快马加鞭约莫半月之余便能得知。只要此时踏顿尚在京城,西戎便不敢来犯。陛下还需调左右州县地方兵前去西北勤军。以防不测!”

谢霆和周良一人一语,竭力规劝,皇上才勉强同意谢霆提议。

深夜,谢霆和周良两人离开了上阳宫,周良听着更声,苦笑道:“子时已过!唉!想当初先帝晚年穷兵黩武之时,我等为人臣子惶惶不可终日。如今圣上偃武修文,文治天下,本以为我等便能安享太平,可惜啊,还是得提心吊胆的惶恐度日。盛世太平哪有那么容易?那得等到真正的治世明君啊!”

谢霆出言喝道:“周大人慎言!”

“老夫如今也只敢和谢将军在此发发牢骚了!今晚着实吓到老夫了。”

谢霆也吓得不清,他低声道:“前年乌桓集结数万兵马在我大虞东境时,那晚也是如此深夜与圣上商议对策!”

一句话提醒了周良,当年乌桓大军压境时可是有军情第一时间便传回金陵,当时知晓此事对几位大臣都猜测,大虞与乌桓必会开战,可最后竟然不了了之了,他也低声问道:“那当年圣上是如何退兵?为何今次之事不能用之?”

谢霆微声回道:“此事知晓者也只有我与国丈,当时国丈还能在圣上面前说上话。便建议皇帝与其签订盟约。当时国丈说,乌桓大军压境若是真要开战,不会迟迟按兵不动。因为对方也不知晓大虞真正的实力。蛮夷之族,到处烧杀抢掠无非是为了族人温饱,以乌桓王的见地还不至于有吞下大虞的野心。既然如此,倒不如给他们想要的钱财,换来我们想要的太平。于是圣上便派遣使臣与乌桓谈判,可这乌桓王简直贪得无厌,最后使臣据理力争,也需我大虞每年岁赐乌桓白银万两、绢万匹、钱万贯,还在边境成、迭、宕、岷四县为其豢养战马千匹。”

周良此刻怒火中烧,反问道:“这,这不是养虎为患吗?乌桓王再无心智,能保证他儿子即位之后也能如此中规中矩,互不侵犯吗?这,圣上糊涂啊,留此遗祸,后患无穷啊!”

谢霆长叹一声道:“这下周大人便知道为何此退兵之法圣上断然不会用第二次了吧!”

周良此刻痛心疾首道:“若先帝还在,朝中还有谢老将军镇守,此刻绝不会是如此情形。”

谢霆听到周良提到自己的父亲,也不免自嘲道:“行之惭愧,竟然没有家父当年半点雄风!若此刻家父仍在朝中,从当初乌桓压境之始,便早已提枪上马,兵戎相见了!”

周良宽慰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便是你肯上阵杀敌,圣上也未必应允啊!唉,虽说你我为人臣子不该妄言,可老夫有时候总在想若真如传言那般是宣王继位,这天下会如何啊?”

谢霆大惊失色,阻止道:“周大人此话断不可说与第三人。先不说当时先帝病逝,宣王只有八岁如何能坐这江山,便是有此能耐,先帝诏书也是传位于圣上。造谣生事者分明是借圣上猜忌陷害宣王,此话日后可莫要再提。”

周良见谢霆如此惊恐,失笑道:“年纪大了最易胡思乱想。不过当年钟太傅教诲宣王时,曾多次与我提及宣王的聪颖,在他所教授学生之中无人能及。如此大才即使不治理天下,哪怕入朝为官也有一番作为。可惜最是无情帝王家啊!这些年宣王几乎被软禁在那金笼之中,只能才高运蹇,虚度此生喽!”

富贵名利皆为世人所求,可往往只有真正淡泊之人,心中才有天下,宠辱偕忘,处变不惊。这世事如潮,巨浪推人,若不挣扎便被淹没。可总有人,闻过百花芬芳之后依旧能坦然接受零落成泥的凄凉,轻拂尘土,指尖馨香,却拈花一笑不负君。

得君一顾,怎算虚度?

往年冬日颜琤也是住在樰梦斋,由于天然地热,此处四季如春。今年因为萧澈在此疗伤,九月伊始两人便已入住,打算在此处过冬。

这日,颜琤看到萧澈翻着藏书阁中的剑谱,双指作剑不断的比划着。他出言道:“子煜,若要练好剑法须得先有一把好剑,你如今这般比划,总不会到时候只用手指比武吧?”

萧澈放下书也觉得颜琤所言有理,可当时他离开柳州时身上所佩之剑也不过是普通长剑,一时间又该去哪里找一柄好剑呢?

颜琤看出来他的困惑,笑道:“从你入府之日,便知我这王府有四阁,如今你我身在藏书阁,还有藏宝阁和藏雅阁,另一阁你来府中已有半年之余,可曾见过听过?”

萧澈听颜琤这么一说,倒是好奇:“第四阁,的确未曾见过,听过,是藏何物?”

颜琤绕到萧澈端坐的身后,双手环上萧澈的脖颈,在他耳边轻语道:“哄我开心了,我便带你去!”

“……”萧澈嘴角勾笑,抓着颜琤的手臂轻轻一拉,颜琤整个人便落在萧澈的怀中,魅惑的笑容落入颜琤的美目之中。

萧澈俯身在其耳边吹着湿热的气息道:“遵命!”

片刻之后,两人都衣襟微展,头发散乱的坐起身来。颜琤边整理衣物,边失笑道:“你不会让我这般模样带你去吧?”

萧澈并未回答,而是伸手将颜琤束发的玉冠解下,玉簪抽离的一霎那,乌发如墨一般倾泻而下,披散在肩。萧澈出神的望着,惊叹不已。

颜琤却不明就里问:“子煜!你在看什么?”

萧澈笑着起身,将颜琤裸露的胸口仔细的掩好,牵着他的手走向门外。

萧澈边走边道:“阿璃,你可真是世间尤物!我究竟前世修了何种福报,今生竟能得你垂爱。不过若不是我得到你,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颜琤简直听不到萧澈一个人在胡言乱语什么,他无奈道:“子煜你中什么邪了?你在说什么?我半句都听不懂!”

萧澈顿步看向颜琤道:“我是说我的阿璃之美简直胜过这世间一切!真不知你的……”萧澈一时忘情乱语,差点问出颜琤母妃,他脸色一变,连忙打住。

颜琤看向萧澈这般模样,心中更加确定此人中邪了!他牵起萧澈的手自顾自的往前走去,去往四阁之中最神秘的一阁。

萧澈一路上思量着之前谢霆同自己说过有关颜琤生母的事,若真有那般绝色倾城的母亲,颜琤生的这般好看自然也不奇怪。

他走着走着忽然心头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颜琤这一生与其熟识的女子寥寥无几,除了颜翎是颜琤的孪生妹妹之外便是青儿。每次颜琤噩梦之中那面容被烧焦,衣裳破烂向颜琤逼近的女人不是青儿,不是颜翎,难道是……

萧澈再不敢细想,他连忙打消这个想法,这几日可能是太过闲适了,竟然总是胡思乱想。

王府之大萧澈自然知道,俩人挽手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行至一座假山之前。萧澈以前本以为此处假山只为应景,并无不同。假山之后便是一道长渠,活水来自不远处的秦山之上。

萧澈绕着假山打量半晌,困惑道:“阿璃带我来此,莫不是那第四阁便是此处?”

颜琤点点头道:“其余三阁虽在我入府之前便已建好,可其中陈列之物皆是入府之后慢慢添置,不过只有这一阁,是当年父皇命人修造之时便特意将其建在地下。这便是剑阁,里面陈列着大虞开国至今所有战功赫赫的将军所佩名剑。这里不仅仅是宣亲王府的藏剑阁,实际上也是整个大虞的战史库。”

萧澈更加疑惑不解:“可这难道不应该修建于皇宫吗?为何会建在此地?先帝究竟何意?皇上知道吗?”

颜琤走到假山巨石前,转动一异形小石,巨石中侧门便缓缓打开。

颜琤领路边走边向萧澈解释:“如此重地,皇兄自然知晓,可他心中再不满意,这也是父皇所建,皇兄自是不能违逆。至于父皇为何不肯修建在皇宫,其实我也并不知晓。待我随着师傅住进这王府知道此处之后,问过师傅,他老人家责怪我多管闲事!”回想起当初钟老太傅对自己的责难,颜琤再不计前嫌,心中也是悻悻难平。

萧澈笑道:“也许钟老太傅也并不知晓,所以才责怪你。不过这的确让人费解。”

巨石门后,便是一条长坡通往地下。洞中皆有烛火照明,定是日日前来有人掌灯。

萧澈问道:“看此处灯火长明,是何人日日来此。”

“是若枫!本王如今也只信得过他。”

颜琤话音刚落,便有声音从洞中传出:“王爷喊属下何事?”

这倒是让未加提防的二人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