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涧羽睫轻颤没有出声，他知道身后的是叶云祈，但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耐心耗尽不想当这个“男朋友”了。

花洒的水流声还在继续，他不知道叶云祈什么时候走出来的，有可能在他一开始背对的时候他就悄悄的出来了也说不准。

叶云祈比他高很多，下巴贴在他的脸侧，漆黑的发丝扫过他的脖颈带来一丝痒意，双手搭在他腰上渐渐收紧，带来一种整个人被他吞进去的错觉，又因为他全身湿漉漉的，大概擦都没擦就走出来了，让他无端联想到某种滑腻阴冷的动物，只觉得他越缠越紧，程涧甚至能听到自己骨头发出的咯咯响声。

叶云祈似乎也根本不在乎程涧回不回答他，轻笑一声微微侧头，唇瓣缠绵又缓慢的擦过他的耳垂，似乎是想将他身上那股冷意融到他身体里去，程涧甚至闻到了一股氤氲的水汽充盈他的鼻尖。

他应该洗的冷水澡。

人都快要没了，程涧却不合时宜的想，鬼可以洗热水澡么？

会不会洗着洗着皮就掉下来了。

缠在腰上的双手还在不断收紧，他感觉自己肋骨那块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痛意，程涧没试图转头，只是小声说：“叶云祈，有点疼。”

腰上的力道倏的松开。

但叶云祈没说话，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沉默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程涧都想问问他是不是睡着了。

叶云祈跨步绕到他面前，已经重新带上了温柔英俊的人皮。

他轻轻抚弄着他额头的碎发又问了一次：“程程在找什么？”

这次是正常的询问语气。

但如果不好好回答大概下一秒又突然化身恶鬼也不是不可能。

程涧想到刚刚在包里看到的湿巾，灵机一动伸手从里面随便抓了一个，“我找这个呢。”

还不等他编个什么要用湿巾的理由，就看到叶云祈一脸意味深长的盯着他看。

？

不就是个湿巾你这什么眼神？

叶云祈低笑一声，“原来程程喜欢薄荷味的么？”

什……什么。

程涧从叶云祈奇奇怪怪的反应里突然醒悟过来，这玩意儿不是湿巾，是那什么晚间运动辅助工具。

他想到那包里好像有几十包，脑壳隐隐作痛。

然后非常刻意的手一抖，把那小袋扔回包里，义正言辞的倒打一耙，“我就是看看你带没带，我不喜欢薄荷味的喜欢抹茶味，没想到你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我太伤心了。”

他听老三说过有草莓味巧克力味各种，应该也是有抹茶味的……吧？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叶云祈神情，对方还是那副温柔宠溺的表情。

于是他继续说：“由于你让我伤心了，所以今天——”

“所以今天不可以。”

叶云祈接过他的话，他将双肩包拉好道：“你刚刚胃还不舒服，今天怎么样都不可以，所以快去洗澡吧。”

要不是叶云祈不是人，程涧觉得自己都快要心动了。

直到迷迷糊糊的被叶云祈催着走进浴室关上门，程涧才反应过来，浴室镜子里还有个鬼。

他僵着脸抬头朝镜子看去，果然镜鬼在知道自己暴露后变得有点肆无忌惮，程涧看到他用自己的脸朝他露出了一个邪魅一笑的表情。

“……”

有点一言难尽。

程涧顿了一下，看到它跃跃欲试的想要从镜子里钻出来，他试探的说了一句：“叶云祈。”

然后就看到镜鬼立马僵在那没敢动，只有眼珠子还像个磁场混乱的指南针一样不停地上下左右乱转，似乎在找叶云祈在哪里，透露出一股智商不是很高的样子。

画面有点好笑，连心底的恐惧都消退了不少，如果这个做出智障表情的脸不是自己的脸的话，他大概会更开心。

不过叶云祈也太好用了吧，程涧感慨，要不是叶云祈自己也不是人，他在灵异片里的安全感简直堪比僵尸片里的林正英。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叶云祈在问他：“怎么了？要我进来帮忙么？”

“不用。”程涧回了一句，然后就看到镜鬼将眼珠子转到了门的方向，一动不动的似乎在等叶云祈走开。

他心里有点发毛，干脆说：“叶云祈，你可以站在门外等我么？”

叶云祈闻言建议道：“我也可以进来等你。”

他声音跟刚才比能很明显听出他的好心情，不过进来就免了。

程涧不知道在叶云祈记忆里他们这对小情侣到哪一步了，但鉴于他之前很自如的邀请他一起洗澡，还有那一背包的小袋子，可以很明显感觉到他们不是什么很纯洁的恋爱关系，他绞尽脑汁想出来了一句：“我不是说了今天想自己洗嘛，但又想你在外面陪着我，好不好？”

讲完以后他自己都觉得这话完全逻辑不通狗屁不是，没想到叶云祈却语带笑意的应了一声：“好，程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程涧“……”

这就是恋爱脑么？

那球球了，希望你一直恋爱脑下去，别再像刚才那样突变了。

程涧趁镜鬼被叶云祈镇住了，眼疾手快的抄起一块浴巾盖在镜子上。

卫生间对着房间那一面是半透明的，但门的位置却是实心的，所以叶云祈站在门口等他，理论上是看不到里面的，这样子正好不用拉帘子可以看到镜鬼的动静，至于他实际看不看得到，程涧管不着。

一切搞定后，程涧脱了衣服拉开帘子跨进浴缸里，他白天出了一身虚汗，刚刚也被叶云祈吓得不清，确实想要好好泡个澡，这才发现叶云祈不仅给他放好了温度适宜的水，甚至在边上给他点了一盘香薰蜡烛。

程涧是典型的心大加好了伤疤忘了疼，现在他突然想到叶云祈洗澡刚才也没花很久，那么点的时间不仅自己要洗完，还要给他准备好一切，最后还要悄悄出来吓他，他可真忙。

虽然身体安详的瘫在浴缸里，但程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镜子的位置，叶云祈已经好久没出声了，他看到浴巾试探的一鼓一鼓起来，连忙喊了一声：“叶云祈你还在么？”

叶云祈应了声：“在。”

好的叶正英，程涧在心里回了一句。

他大概掌握了规律，叶云祈吱一声能镇住镜鬼五分钟，所以他只要每隔五分钟喊一次叶云祈就行。

危机解除，若有似无的熏香跟温热舒适的浴缸真的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程涧一开始还守着时间喊叶云祈，后来渐渐的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眯了过去。

“滴、答。”

脖颈处凉飕飕的，还有一丝钝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他的脖子，程涧猛的睁开眼，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从他脖颈处抬起来，眼对眼鼻对鼻的贴着他，看他醒过来了还朝他咧开嘴，口水滴落在浴缸里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镜鬼跑出来了！

程涧下意识抬手向镜鬼推去，却没想到根本推不动它，浴缸里很滑而且没有着力点，他反倒是被推人的反冲力给摔进了水下。

程涧呛了几口水挣扎着想爬起来叫叶云祈，只要叶云祈进来就好了，却被镜鬼死死摁着头动弹不得，只能在水里疯狂扑腾，胳膊膝盖撞在浴缸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鼻子跟喉咙里传来酸涩刺痛的感觉，大脑一鼓一鼓的像是有人在拿锤子敲击它，眼泪还没流出来就悄无声息的融入到了了浴缸里。

在闹鬼的世界里淹死在自己的洗澡水里，很经典的炮灰死法，程涧绝望的感觉自己快没有力气挣扎了。

下一秒头上压制住他的力道突然被撤去，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将他从浴缸里捞了出来，对方轻拍着他的背哄他，“没事了没事了，程程别怕。”

是叶云祈。

程涧顾不得自己一身狼狈，眼眶通红的紧紧拥住眼前的男人，身体还在簌簌发抖，像是在抓紧溺水中的最后一根稻草。

叶云祈拿了一块浴巾将程涧整个人包住，然后抱着他回到床上，程涧声音沙哑的道：“你刚刚去哪了？”

叶云祈转身端上来一杯牛奶解释道，“你一直没喊我，我想着你晚上什么都没吃，就去楼下问老板要了一杯牛奶。”

这种时候还要诱骗他吃东西，刚才濒死的体验让程涧心情极差嗓子还疼得要命，他也懒得编借口了，摆烂的将头扭向一旁吐出两个字，“不喝。”

“那就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