悫妃之死成了后宫中最大的谈资。为了保全皇长子的颜面，玄凌不曾定下她的罪名，却也没有追封，只是以‘悫’为号按妃礼下葬。濯缨平日与她便没多少交情，何况悫妃欲加害于自己，所以并没有去瞧过她无比简陋的葬礼。倒是曹婕妤离的近，宫人收敛悫妃尸首时她偷偷瞧过一眼，只道悫妃死状极为可怖，双目竟不曾阖上，眼球凸起，留着血泪。

曹婕妤说的恶心，惹得濯缨痛饮两杯清水压下喉咙里涌上的干呕。

“倒是徐氏，她怎会为你献身挡灾？”曹婕妤颇感诧异。“旁的也就罢了，她竟连腹中的孩子也不顾了吗？”

“姐姐久在宫里窝着，怕是忘了宫中女子的手段。”濯缨百无聊赖拨弄着鬓边缀着细碎明珠的流苏，她并不如其他的宫嫔一样喜欢戴各式各样的奢华护甲，纤细白嫩的手细滑柔美，指甲修的齐整，泛着健康的粉色。“不说徐燕宜这孩子生不生的下来，便是生下来了，女儿也罢了。若生个儿子，无人护着，又能养到几岁？”

“是了。”曹婕妤笑起来，指一指一旁同年年一道玩七巧板的女儿。她的神情慈爱，语气却并不见埋怨，道：“当年我为了生下温仪，也是拼尽了千辛万苦的。我这辈子，也就她这么一个女儿了。只要她能过的好，我也就万般皆好了。只是说起来，到底是妹妹福气好，既得了皇上宠爱，又平安生下两女一子。我瞧着皇上似乎很看重予溯呢！”玄凌宠爱年年实在太甚，不说欣贵嫔，连曹婕妤也很是吃味。可年年同温仪自小便关系好，姐妹两个经常一道玩，连带着玄凌见温仪也多些，对她更多了几分疼爱。

提起予溯，濯缨的面色便沉了沉，口中只道：“他年岁尚小，未来前程如何尚未可知。”悫妃骤然发难，一则是为了予溯威胁到了皇长子作为陛下独子的地位；二则，约摸也是玄凌待对她毫无节制的宠爱惹了悫妃嫉恨与愤怒；三则……她本来心中怀疑悫妃这样疯狂的行为全系旁人设计，然而暗中命人查验了悫妃的尸首，竟什么都未曾查出。徐燕宜仍在病重，就算她晓得什么，也未必会对她和盘托出。如今已是这样一个死无对证的局面，实在让人不虞。

细数她们这党，慕容贵嫔闭宫不出，如同这宫里的隐形人。丽贵嫔早失了宠，为人乖觉了许多，偶尔才去濯缨几个的宫室里转转。曹婕妤是不必提的，为着温仪，玄凌也不至于冷待她，却也没有什么宠爱可言。往日的繁华盛景，竟已是许久之前的事。这几年她历经得宠、冷待、生女、禁足，之后又是盛宠，虽从未全然失宠过，可也尝到了苦辣酸甜说不清的千般滋味。可陛下有时候待她太好了，好到她生了奢望，以为自己终有一日能取代纯元皇后在他心中的地位。大抵人总爱犯贱，寻个自己的不痛快。想开一点了，又觉得寂寥宫室、冷落清秋仿佛没那么可怖。紫奥城四方蔚蓝的天，有时恍惚瞧着也同宫外的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