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身衣裳罢了。”濯缨挥挥手，叫宫人带胡蕴容去暖阁换衣裳。“上次陛下倒是赏了件云锦广绫的裙裾，今日便转赠昭容罢了。”

待胡蕴容换好了衣裳，濯缨的神情也适时显露出疲态。她打了个哈欠，以修长白皙的手掩着嫣红的唇，卷翘的羽睫上沾染了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让人望之生怜。众妃自然都是识趣的人，在乐懿夫人这里讨了没趣，索性纷纷起身告辞。

才过了半刻钟，濯缨便倚在塌上昏昏欲睡。连日春困，她愈发惫懒了。反倒是胡蕴容身旁的侍女去而复返，道是玉璧不慎落下，要回来取。濯缨听得她声音嗡嗡如蚊呐，颇为烦人，索性随意唤了宫女领她去寻。不待一会儿，人已熟睡了，连胡蕴容的婢女何时走的也不晓得。索性濯缨以为自己并没有什么把柄在，于是并不在意。

濯缨沉沉睡去，醒来时瞧见满殿天光大盛。金灿灿的阳光倾泻而下，殿内的一切陈设都笼上了一层光晕，叫人看不真切。然而仔细瞧瞧，那些东西的仪制仿佛与她从一品夫人的位份似乎并不相符。她随手取过身侧一本的书卷，泛着檀香味，翻开看了，才晓得那是一本用卫夫人簪花小楷所手书的往生咒。

奇也，怪也。

她环顾四周，描金的并蒂莲花云母屏风旁亦摆了等身长的并蒂莲花错金铜镜。濯缨走近几步，瞧见自己纤弱的身躯裹着青鸢色的曳地百褶凤尾裙，上面绣了满幅的山水沧渺图卷，装扮这样清雅华贵，不是宫妃，大约也是皇亲国戚。她已生育了三个孩子，身量虽修长，却并不这样纤弱轻盈。镜中女子的面颊饱满却并不稚嫩，瞧着约摸十八九岁，生了双极好看的盈盈杏眼。她凑近了些，欲看清镜中人的面貌，然而一晃神间，眼前的景象都糊做一团，再瞧镜中时，已是隔着一层朦胧的光影。濯缨复垂首，望着自己纤长白皙的手指，依稀能辨别轮廓。

濯缨正垂首凝思，便听见外头一阵吵嚷声愈来愈近，一团模糊的藕白色身影渐渐浮现在眼前。许是跑的急了，她的声音却带着喜悦，急匆匆行了礼，不待平复了呼吸便气喘吁吁道：“殿下，驸马，驸马回来了！”

濯缨蹙眉，才要问“驸马是谁”，便有另一个穿桃红色衣裳的少女捧着一束鲜花踏着轻快的步子进来了，立在濯缨跟前脆生生道：“青鸢姐姐，你怎么不说，周大人还带回来一个女子呢？”

名唤青鸢的侍女约摸是皱起了眉的，她小心翼翼的觑着殿下的神色，然而却什么都瞧不出来。她的这位殿下喜怒不形于色，什么都憋在心里，也便无人能窥见她清冷面孔后的脆弱。她斟酌着用词，强笑着道：“殿下，驸□□旋乃是极大的喜事，陛下夜间正要在重华殿设宴，殿下可要那时换了件喜庆些的衣裳再去瞧瞧？”

“不必。”濯缨的目光“望”向穿着桃红色衣裙的小侍女，她抬起手，摸了摸她漆黑的鬓发，“此刻，青雀随孤一道去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