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现在拿去么？娘娘不是很喜欢这臂钏？皇上来了总是日日戴着。”小宫女的声音含着笑意，约摸是新来的，听旧人讲的主子喜好。倚梅园一事后，濯缨身边侍候的宫人又换了一批。

这本来是没什么的，然而濯缨却微微蹙眉，颇有些不耐道“不必侍寝，戴那劳什子做什么？”她转头对着另一人说，“再取一沓纸来。”

玄凌温文的笑意凝在唇角。他记得那个镯子，仿佛是她封贵嫔时他的赐礼之一，不是什么稀奇物价儿，濯缨却日日戴着。问起来时，却只说她很喜欢。她从前倒是有一个鸿雁纹的金臂钏，偶尔拿出来戴戴，却总闲碍事，后来坏了，也不见修补，只是再也不曾戴过了。

什么样儿的臂钏，不必侍寝便不用戴？玄凌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面色渐沉。

再没什么玩闹的心思，玄凌呵斥了惊诧的宫人们，径直往内室去。

濯缨没料到他回半夜折返，尚穿着月白色的寝衣，发丝散乱着，匆匆起身行礼。

玄凌却并未叫起，寒声命所有的宫人都退下。他沉着脸环顾四周，那对臂钏便静静躺在她临帖的书案上，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着熠熠的光。

濯缨小心翼翼瞧着他的脸色，试探道：“夜深露重，陛下怎么会来此？”

“朕不能来？”玄凌冷冷反问，立在烛火旁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陛下当然能来，可臣妾是戴罪之身……”濯缨实在想不通，迟疑道，“是年年夜间又闹了，吵得陛下不得安眠？还是静姝？”她顿一顿，细细的柳眉微蹙，“总不能是溯儿，他向来十分乖巧……或者，未免耽误朝政，陛下还是把孩子们放回虹梁殿吧？”

“余氏！”玄凌气笑了，猝然高高举起那双臂钏到她眼前，“你告诉朕，这里面是什么？！”

濯缨吓了一跳，不曾料想他会突然发现那镯子的关窍。一时之间，她张口结舌，脸色吓得雪白，无可辩解：“这、这是……”

她穿的单薄，漆黑的发丝大半披在月白色的寝衣上，跪在冰冷的地上便显得愈发纤弱起来。

玄凌愤而将那镯子用力掷回书案上。寂静的宫室中，一切细微的声音都被无限的放大拉长。无言的恐惧蔓延开来。可他想了又想，不胜其烦，索性一把将濯缨拉起，扣着她的腰将人揽入怀中。

肌肤隔着衣物相贴的瞬间，有久违的让人安心的熟悉气息。玄凌有片刻失神，然而想到濯缨的所作所为，他又拉下脸来，极力平静的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生了静姝和溯儿之后。”濯缨略有踟躇。两人挨的实在太近，正值壮年的男性躯体炽热，又将她揽的那样紧，熨的她双颊绯红。她不安的扭了扭，轻轻推拒玄凌的胳膊，“陛下离我远些。”

玄凌却偏不曾如她的意。憧憧烛火的映照下，他漆黑的瞳孔里仿佛也燃烧跳动着两丸火焰。他并不曾远离她，温热的掌心反紧紧贴近她的小腹，低沉喑哑的声线在她耳畔响起：“你自己算一算，这几年你欠了朕几个儿子，嗯？”

“陛、陛下——”濯缨瞪大了眼睛，下意识便要逃，反被他朗笑着一把捞进床帐中。濯缨此时才恍然发觉他并未那么生气，然而为时晚矣。他已欺身而上，语带戏谑，朗声道：“你自己算，何时算明白了朕便何时饶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