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的尾巴，红叶染得景色极为漂亮。安陵容剪下一支枯黄了的花枝，理在了一旁。清河王身边的阿晋低着头在下面，不看她和玄凌，嘴里只恭恭敬敬地秉着：“王妃仙去后，府里上下都是何侧妃跟甄侧妃环侧妃管着。”

玄凌极为平静，就连思索都显得家常。尤静娴去了后，清河王府缺了个女主人，他既为君亦为兄，不得不上些心思在这里头，只是大周一向看重出身，何浣碧此前只是个丫鬟，甄玉娆是罪臣家眷，那环侧妃更是不知来历。

安陵容听得浣碧与甄家女和一个环字……其实本是嬛，但内务府记错，宫里都以为是“环侧妃”，为了不惹是非，清河王也没去再纠正。话说回来，安陵容自是不算太痛快，剪刀伴着声响利落地折了花枝下来。

“那清河王府，不是还有个杨侧妃吗。”安陵容说道，声音冷冷地还有着一点揶揄和狠毒。只这一句话，玄凌倒是动了心。这可谓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杨梦笙一直不争不抢，在清河王府一直像个隐形人一样。甄家三姐妹明争暗斗，都盘算着正妃的位置，谁知安陵容轻飘飘一句话，就敲定了结果。

既是玄凌的圣旨，甄玉娆这次怎么撒滚打泼都来不及了。浣碧背地抹着眼泪，甄嬛满腹算计全部付诸东流，她再次恨起玄凌来。杨梦笙好佛，心肠是极好的，对庶子庶女也很是疼爱，甄嬛安慰自己，好歹是个好相处的主，将来等到涵儿长大，玄凌的一切还不是涵儿继承。甄玉娆生不了，浣碧杨梦笙不得宠，她浅笑嫣然，这王府的女主人迟早是她，好消息接踵而至，甄嬛又怀孕了。

平阳王府离清河王府脚程近得很，玄汾虽然早年像玄清一样好那些才子风流故事，并不在装潢等上心，但二位太妃在，处处装饰比清河王府是有烟火气且显得富贵了不少。妯娌之间得了空也常彼此走动，杨梦笙坐在廊下，与徐燕宜绣着花样子。

徐燕宜一件淡蓝色衣裙，花纹点缀多用鹅黄，少用金银首饰，如今有了六个月身孕，腹部隆起，加之她温顺的气质俨然一幅贤妻良母的模样。玄汾本来不太看得上这个温顺的妻子，但她善读书，与玄汾并不是完全谈不上话来，玄汾又着过几个丫鬟侍妾争风吃醋的行当，竟开始念起徐燕宜这样不惹是生非的性子的好来了。

六安茶的热气徐徐而上，徐燕宜看着它一点点散了，才举过那瓷杯来：“皇嫂近来在府里可还好？”

杨梦笙不过是浅浅笑过：“老样子，没什么太大乐趣。不过淑宁开始会说话了，可爱得紧。”

“有个女儿真好，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我这一胎也盼着是个女儿呢。”徐燕宜眯起眼，撑作两道弯弯的美丽的弧来。

徐燕宜怔了一下：“据说皇上感念母后寂寞，召了真宁长公主入京来，承懿翁主也要一起来了。说起母后，老人家爱孩子，皇嫂得了空，带着予涵灵犀淑宁进宫请安也是好的。”

真宁长公主？杨梦笙的眼眸中微敛起笑意，更多被惊讶所取代。皇室宗亲众多，她又与世无争，这位公主远嫁后，京中少有她的消息，像她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总觉得自己还是头一次听见这个名号：“我见识轻，好妹妹教教我，免得到时候公主来了我失了礼。”

徐燕宜偏过头一笑：“姐姐怎会失了礼数呢？谁不知道你最懂规矩，我也是听二位母妃说的，这真宁长公主与旁的公主不同，乃母后的亲生女儿，而那承懿翁主则是真宁长公主的独生女儿。”她压低声音，“我听说母妃说，此次入京来，真宁长公主或许会为女儿寻门好亲事。只是要门当户对情意相投何其难。”徐燕宜说道，又饮了一口茶下去。

三个月的时间转眼也就过去了。恰是新年的时候真宁长公主带着女儿浩浩荡荡地回了宫。朱成璧大摆宴席，庆祝母女团聚，宗亲命妇无一不受邀。殿内乌泱泱坐满了一堆人，也井然有序，并不让人觉得嘈杂，宫女内监们也肃然起敬，比平日多打起几分精神伺候。

岐山王妃，汝南王妃，清河王妃，平阳王妃按顺序落座。岐山王妃是因为得宠而在原本的王妃仙去后坐上这个位置的续弦，现在也将近三十了，但打扮得精致，风韵不减。又爱彰显自己，看着甄玉娆亲昵地和玄清你来我去，一幅郎情妾意难舍难分的样子，向杨梦笙咂舌道：“好妹妹，这你也能忍？”

汝南王妃贺氏为这位长嫂倒了酒：“皇嫂还没喝酒，倒先醉了。”汝南王失势后，一是为了笼络人心做样子，二是可怜孤儿寡母，对这位贺氏很是礼遇，仍称她为汝南王妃，子女待遇也并不差。玄济走后，说她不伤心是假的，但为了子女她也只能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来。这种宴席也不敢怠慢了。

这还是杨梦笙头一次参与宫廷宴席，许多面孔都是陌生的，她微微偏头，美人团扇半遮脸面，向徐燕宜问道：“妹妹，那上座的就是瑜皇贵妃了吧？”

徐燕宜声音细微：“除了瑜皇贵妃还能有哪个。”这话不假，除了安陵容，满后宫是没资格坐在玄凌和朱成璧身边的了。杨梦笙仔细瞧着，安陵容容貌不算倾国角色，今日打扮得也温婉，看着虽然冷漠，一举一动从不失了礼数，也有种莫名亲和的气息。

杨梦笙看得入神，却是翁主和太后的调笑声敲醒了她。

“慧生也大了，可有心仪人？你说出来，外祖母替你指婚。”

陈慧生娇俏地笑了笑，抿着唇，一幅小女儿模样，脸已是熏上了红，轻声道：“皇祖母……”

看她这幅姿态，朱成璧又是笑：“看来是有了。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这么有福气，入了哀家宝贝孙女的眼。”

众人也都凝声屏气，不敢叨扰，更是听得入胜，陈慧生说出几个字，却震惊了在场所有人：“是父亲手下的甄珩。”

“外祖母，他亦跟了过来。只求着外祖母和舅舅赐婚了。望外祖母和舅舅成全。”陈慧生说罢，朱成璧嘴唇丝丝吸着冷气，不着痕迹看了一眼玄凌和安陵容那。玄凌就像没事人一样，也没管安陵容暗下去的脸色，夹着菜殷勤说道：“这一味好吃，你多尝尝。”

甄玉娆扬了扬脸，无比欢喜：“正是家兄！”

岐山王妃冷哼一声：“叫甄珩的多了去了，甄侧妃是怎么知道就是你那戴罪的哥哥的。谁知不是同名同姓？”

甄玉娆抓住玄清的衣袖，还未说话，玄清却已是懂了，起身笑道：“母后，这倒也是亲上加亲。福慧帝姬的生母是甄氏，儿臣的王妃是甄氏，慧生再与甄兄喜结连理，当真是一桩佳话。”

岐山王妃因为玄济常年嘴里念叨，最看不上玄清这种流有外族血脉的人，如今得了机会，自然冷嘲热讽，毫不给情面：“王妃？六弟说的是谁？一个小小妾室，也配被喊王妃？正经清河王妃可是在这。”她一边说着，一边拿修长的手指指了指杨梦笙。

“宠妾灭妻，真叫人心寒啊。”岐山王妃啧啧道，“王爷厚爱，昔年王妃在时，对妾身也算恩宠，但妾身王爷敬重王妃，从未想过如此逾越。到底流着外族的血，就是这么多年，也不懂中原的礼义廉耻。”

玄清语塞，还是玄凌出来打圆场：“在场兄弟姐妹，哪个不是流着一样的血。”玄凌心里道，等到几千年后就是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了，纠结这些，也真是因小失大。玄凌不喜欢歧视任何人，他只是“唔”了一声：“宠妾灭妻有失体统，甄侧妃就降为庶妃吧。”

甄玉娆欲哭无泪，她一向看不上杨梦笙，心里笃定自己这种两情相悦的才算玄清的正妻。只恨世俗束缚了她，转眼又看到杨梦笙旁边的徐燕宜，看着她即将临盆的样子，好不羡慕。她总是怨念自己没有做上平阳王妃。

李长眼疾手快，招呼人把她带到了下座。

朱成璧听到甄珩两个字本就不耐烦，甄玉娆这一闹她更没了多少心思，揉了揉额，极为倦怠地道：“甄珩，不仅是个罪臣，还已经有了妻房。慧生难道你甘心下嫁做妾吗？”

陈慧生甜甜一笑，好像这寒日中的骄阳：“他同我说了，和妻子早已和离。”

“和离？”安陵容本能地发出疑问，怎么好端端的，甄珩竟然和薛茜桃和离了？

玄凌却太清楚这些套路，大多渣男都爱这样骗婚：“此事急不得，需要慢慢查去。”

陈慧生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