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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六月初决裂

这双浅色的眼睛她看了不知多少遍, 在遥远的角落里偷偷注视过,在他的臂弯间笑着对视过,第一次喜欢的男人, 她用懵懂青涩的情感为他贴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厚厚滤镜。

她一直以为这双眼睛看起来没有温度,是因为瞳色太浅, 却从没设想过, 他也许就不是正常人。

她认识的林现,云淡风轻、温润如玉,拥有别人羡慕的一切, 却还保持了谦和的本心, 所有人在他的身边都会觉得如沐春风。

他有严重的洁癖,但依然愿意扶起摔倒的女生,背后才会反复擦拭自己的双手;

他对每个人都笑着,尽管他的眼神里不带任何感情。

这样的人何其珍贵,像落入凡尘的天使, 仿佛他的存在就是来告诉每个随波逐流的人, 干净的心该是什么样子。

可现在,林现却用最疯癫的一面撕破了她的幻想。

苏甜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 既恐惧他下面还会做什么, 又怜悯他从云端跌落。

原来,林现的心理病不是强迫症,而是精神病。

他用他的妄想构建了一个逻辑严密的世界, 张开羽翼, 为想象中的她遮风挡雨。

他自称为她的老公。

苏甜心尖一抖,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这份单纯的感情触动了, 但她很快清醒过来, 这会不是三天前, 她不应该再心软。

他是个彻头彻尾、危险的疯子。

她努力弯曲自己受伤的手腕,用疼痛让自己保持镇定。

骨折的时候都没这么难受,她不该这么疼的,可是她好疼好疼。

“放开我。”声音哽咽着坚决,她定定地看着他,赌他还会不会变回以前的林现,“你这样,我会害怕的,放开我吧。”

林现抬起眉梢,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像个小孩子一样露出幸福的微笑。

和以往伪装出的表情不同,他此时此刻是真的被幸福填满的,发自肺腑的情感让他的眼角笑着湿润,他很想说更多的话给她听,但喉咙似乎被甜蜜的心跳堵塞住了,他几次尝试,也只是漏出了一声颤抖的长叹。

爱使他短暂夺回理智。

时间再次停摆了,他看向墙上的时钟,清晰地知道这都不是真的。

时间从不曾因为他的贪恋而停止流逝,他还是长大了,她还是发现了他的真面目。

他的女孩也不会因为他快死掉了而回到他身边。

林现哀伤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的表情里什么都有,愤怒、恐慌、后怕、厌恶。

唯独没有难过。

甩开他,她没有难过。

林现唾弃自己,明明自己只是她的一条狗,却起了贪念,妄想拥有她。

像是撕开保护血肉的那层皮肤,他缓缓松开了她的手,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指尖毫不犹豫地撤开,他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苦涩垂下了双臂。

“别怕我。”他沙哑地请求,眉眼温顺地压低,在尝试过下沉的快感后,又亲手缝合好那条细碎的神经,他觉得他比之前更难熬了。

苏甜僵硬地盯着他,手指已经摸上门把,随时准备冲出去呼救。

他自嘲地凝住眉,直起身体,谨小慎微地将手轻轻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察觉到苏甜又在害怕,他悲伤的双眼更加黯然,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现在就走。”

苏甜的肩膀终于落下,却又他说:“但是不要不理我,可以吗?”

双肩再次心惊胆战耸起,苏甜绷着一张脸,无声拒绝他。

林现失神半秒,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她毫不留恋的锁门声,他的脚步更加虚浮,仿佛每一步都落在了刀尖上,无孔不入地刺痛着他脆弱的神经。

他按住心口,那里很疼,完全不属于生理意义上的痛,却细细密密地铺天盖地而来,没有留给他一点喘息的缝隙。

他迷茫地盯着胸口,不知道这算什么。

他不懂,什么也不懂,连心痛都不懂,也清楚自己永远都不会懂。

正常人有的,他全都没有。

看似完美,实则残缺得可怜。

林现在校园里又消失了,二十四的同学早已习惯这位学神的突然到来又突然消失,毕竟林现的选择很多,不需参加高考也能有不错的出路。

让他们真正惊讶的是苏甜。

好不容易从十班爬进二十四班的小学渣,竟毅然决然退出了。

她的课桌收拾得干干净净,仿若从未来过这里,让同学们都有些恍惚,是不是做了一场梦,现实中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听王美彤说,苏甜以前在十班都是倒数,不知付出多少努力才挤进来。

但她就这样走了,他们甚至都没能加一下她的微信,和她说声再见。

不过这只是高考前的一个小插曲,二十四的人就像高考大军中的精英部队,身负家庭和学校的希冀,绝不能出错,因此苏甜的名字在狗血淋头浇在他们记忆后,又慢慢淡去了。

凉爽的春天并没有停留太久,炎热干燥的初夏很快到来,高考也尾随其后,在两天阴雨连绵的雨季一闪而过。

许多得远的学生在走出考场时,意外看到了林现消瘦不堪的身影,他虚弱得像是一片随时会融化的雪花,皮肤苍白到了极点,有一个女孩追上去和他表白,他反应迟钝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地上了一辆豪车。

同学们有些感叹,此去经年,不知道何时才能再遇到一个这样优秀的人了。

高考是许多人的分别节点,一场绚烂的双子座流星雨即将降临在这个充满眼泪和不舍的夜晚。

而林现推掉了所有同学的邀请,去了季医生的心理诊所。

一次次的失败,搓磨的不止是林现疲惫的身体,还有心理医生。

季医生在行业里是顶级人物,口碑享誉国际,接收林现已经三年之久,每当他认为林现好了,林现过不多久就会再次毁掉他的成果。

临近六点,这个时间他本该下班,林现却强硬地要求再给他加一次辅导。

季医生能有什么办法,能用过的方法都用过了,乃至最残酷的脱敏疗法也试了几遍,林现仍然没有好转。

林现躺在舒适的软沙发上,静静地闭着眼睛,看着十分正常,和会大哭大喊的其他病人完全不同,双手交叠在腹部,指尖轻轻敲击手背。

“告诉我一句话,”林现反客为主,在沉默中先开口,“告诉我,今天只是去看看她。”

季医生当然知道这个她是谁,轻描淡写地答应后,轻声问:“高考结束了,为什么不尝试mect疗法,这会让你好受很多。”

林现跟随秒针敲击的手指微顿,声音里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我不想忘记她。”

“不会忘记。”季医生适当提醒,“林现,这不会使你忘记她,只会忘掉一点点关于她的小事。”

mect疗法的后遗症会导致记忆紊乱,记忆里变差,但同样也会给予挣扎在窒息边缘中的人一点呼吸的空间,只要这一点点,就足够令普通的患者舒服很多。

脱离刺激发病的根源几乎是业界公认的最便捷的治疗方式,有些患者甚至都不需要药物辅助就能自我痊愈。

林现低低笑了声,“抱歉,不可以。”

一点点也不可以。

这些都是他最宝贵最宝贵的东西,是他贫瘠肮脏的人生中唯一的光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忍耐这么多龌蹉恶臭,不就是为了看着她吗?

不然,上天为什么剥夺了他的情感、味觉和嗅觉,却不让他丧失视觉和听觉呢。

是为了能够好好看到她的样子,听到她的声音啊……

季医生了然,“你这次来,只是希望我陪你说说话,是吗?”

林现默认。

他安静了长达三分钟,才缓慢开口:“她去了语言机构学习,认识了新同学,每天都很高兴。”

没有他,她很开心,和以前一样开心,他坐在漆黑的车里,看到过她走出那扇大门时的笑颜。

年纪相仿的几个女孩围着她,叽叽喳喳说着话,她笑得开朗明艳,他也露出一点微笑。

可看不到她的时间更多,他又要忍受那种漫长的、看不到希望的折磨。

他多想走出这片黑暗,把不听话的小猫抓回来,抱进怀里。

可是她说过,那样她会害怕。

他就这样苦熬了两个月,每一天都生不如死。

睫毛湿了,又或许没有,十根手指无意识地扣在一起,他又说了一些关于她的细枝末节。

“她报了国外的预科,想去英国留学。”

“她的手渐渐好了,昨天去医院拆掉了固定板,她高兴地和好朋友出去打了羽毛球。”

“羽毛球和球拍被我买了回来,手放在上面,我好像又握住了她的手……”

季医生默默听着,在他回忆的间隙,插空问他:“说说你自己。”

林现怔住,睁开了眼,无神地望着一身洁白的医生,眼神有些可悲。

他在羡慕季医生的共情能力,那是他没有的东西。

他不止一次的想,如果他也会哭会笑,苏甜会不会爱上他呢?

可惜没有如果,他就是一个神都厌恶的怪物。

“我不知道。”他起身,“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季医生送他到门口,却在他即将上车的时候喊住他,“林现!”

林现面无表情地回头,新生婴儿一样迷茫。

“林现,反社会人格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