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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

夜里起了疾风, 将树叶吹得簌簌响,连天上的月亮都被乌云遮盖,整个澜苑都处在一片黑暗中。

终于, 在窗户也被风吹得“砰”地一声响时,萧韫彻底睡不着了。

他今夜本就难以入眠, 辗转反侧许久也毫无睡意。

澜苑还是那个澜苑, 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索性起身, 披了件外衫出门。

门口守护的侍卫还以为是窗户的响声吵醒了他, 赶紧跪下请罪:“属下这就去把窗关严实。”

萧韫没作声,脚步也没停,径直去了书房。

陈瑜听见动静赶过来,问护卫:“殿下怎么了?”

护卫们摇头:“殿下一声不吭, 也不睡觉,这会儿在书房。”

陈瑜这才又跟去书房,但到了门口,见里头半天都没点灯,也不知殿下在做什么。

他走到门口, 借着刚刚透出来的一丝夜色瞧进去。

就见萧韫摸黑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目视前方, 兴许是在思忖什么事。

陈瑜也不敢打搅,就这么默默站了会。

里头萧韫出声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殿下, ”陈瑜禀报:“子时了。”

“那边情况如何?”

指的是梨花巷褚家。

陈瑜心情复杂,这问题他家殿下今日问了百八十回了, 答来答去也就是那样,他自己都觉得没意思得很。

况且殿下安置前还问过一遍,彼时守在梨花巷的护卫传消息来说,褚姑娘已经歇下了。

褚家歇得早, 一到亥时,府上就黑漆漆一片,连狗都睡得实沉。

不过,尽管殿下问了多遍,陈瑜还是得恭恭敬敬地答。

这答也要有技巧,不能一成不变,他还得润润色:“殿下,褚姑娘亥时已经歇下,不过听护卫传话来说,褚姑娘歇下前屋里的灯亮了许久才熄。”

确实是亮了许久才熄,只不过阿圆彼时是在整理搬过去的东西所以耽搁了。

但这话听在萧韫耳中,却想岔了去。

见他面色缓了许多,陈瑜趁机问:“殿下今日晚饭没吃多少,可要用点夜宵?”

萧韫点头:“好。”

梨花巷褚家。

许是风太大的缘故,阿圆也被动静吵醒。不过她本身睡意浅,一闭上眼睛就总是想起澜苑的事,索性懒得睡了。

她起床看了眼天气,风这么疾,估计半夜要下雨。

阿圆回屋提了盏灯笼出门。

婢女宝音问:“姑娘,你要上哪去?”

“花糕和白蛟今日初来家中,我去看看它们睡得可还好,另外也瞧一瞧花糕的屋子会不会漏雨。”

糖酥睡在她屋子里,这就不用担心,但花糕被安排在后院的柴房中睡觉,前几日柴房还漏雨来着。

阿圆提灯笼去柴房,开门进去瞧了几眼,小厮在柴房里临时给它搭了个窝。此时,花糕就趴在窝里睡得踏实。

见她来了,它抬眼瞧了瞧,然后换了个姿势又继续睡了。

阿圆仔细检查了遍柴房屋顶,见已经修缮好,便安心地出门。

她绕道去了趟马厩。

马厩里此时关着两匹马,一匹是她爹爹常年骑去上职的老马,一匹是白蛟。

白蛟也不知是不习惯地方还是怎么的,这会儿还精神奕奕地在喝水,偶尔踢踢马蹄子玩耍。

阿圆走过去摸它:“白蛟怎么还没睡?你是不是也睡不着?”

老实讲,阿圆自己也有点不习惯。

她在澜苑住得久了,澜苑的吃穿用度自然是比家里好上许多倍。且不说这个,就说在澜苑,她每日睡觉前婢女都会给她燃一支安神的香。

那香也不知是萧韫从何处而得,好闻得很,她睡觉也睡得舒服。

但回了家中后,没了那香味总觉得不大习惯。

想到此,她暗暗自嘲,真是金贵生活过惯了居然也觉得自己金贵起来。

其实她也就是个五品小官女,这样的生活才最适合她。

那些有的没的,还想它做什么?

阿圆深呼吸口气,陪了会白蛟后,提灯回自己的簌雪院。

所幸疾风吹了一阵后就停下来,月亮也从乌云中出来了。

阿圆睡不着,便坐在院中的葡萄架下赏月。

这会儿是六月中旬,夜里的风吹得凉爽,也吹得她越发清醒。

褚琬睡前茶水吃得多,她半夜起来出恭,结果刚回来就瞧见自己的妹妹躺在藤椅上。

“阿圆?”她走过去:“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做什么?”

“我睡不着。”

月光皎洁,夜色静谧。

认真说起来,姐妹俩已经有许久没好好坐下来谈心了。

褚琬来了点兴致,她道:“罢了,我也不睡了,陪你说说话。”

“姐姐明日不用上职吗?”

“用啊,但我晚点去也不打紧。”

“姐姐可是觉得有大理寺卿贺大人帮你撑腰,才这般有恃无恐?”

“嘿——”褚琬戳妹妹脑袋:“我是看你闷闷不乐,想陪你说说话,你好心当成驴肝肺。”

“你若是不想聊天,那我继续回去睡了。”褚琬打了个哈欠,作势要走。

“别,”阿圆扯住她,装乖地笑道:“姐姐坐下来陪我吧。”

“谁跟你说我跟贺大人的事的?”坐下来后,褚琬问。

“我前几天在街上遇到宋盈姐姐,宋盈姐姐说的。”阿圆道:“宋盈姐姐说你想自请调去户部收税?”

“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

“为何调去户部,姐姐跟贺大人闹别扭了?”

“大人的事你少管。”

“哦。”阿圆仰头,继续望着头顶月色,说:“我觉得贺大人待姐姐挺好呢。”

“你如何觉得?”

“此前因为你要帮婧儿姐姐的事,贺大人不也为你忙活许多吗?他堂堂三品朝廷重臣,都为你做了许多呢。”

对于跟贺璋的事,在褚琬看来就像一团乱麻。褚琬这人最是不喜麻烦的人,既然是一团乱麻难以理清,她也就不想去理。

她说:“这是你看到的表面,具体内里如何,你们谁人也不知。”

“内里如何?”阿圆问。

“先不说我,”褚琬瞧她:“你今日怎么了?你瞒得过爹娘可瞒不过我,从实说来。”

“我”

她跟萧韫的事要怎么说呢?两人在家人眼里是师徒关系,若是说出来,父母恐怕扒了萧韫皮的心都有。

可如今萧韫不再是那个寄人篱下的沈哥哥,而是高高在上的景王。这种事说出来,只会让他们徒增烦忧。

阿圆想了想,随意找了个借口道:“许是从书院结业了吧,往后该如何,有些迷茫呢。”

闻言,褚琬理解:“我从国子监结业的时候也这样,不过我一心想做官倒也没多难接受。”

“阿圆你也不必如此,”她说:“我听娘说已经在给你相看人家了,等定下亲事,届时你要学的东西还有许多,日子一充实,什么烦恼都没了。”

“阿娘又给我相看了?”阿圆诧异。

上回跟刘家相看失败,她娘亲还说缓一阵子呢,毕竟才相看完又去相看旁人总归不大好。

“娘的意思是先物色起来,毕竟你年纪也到了。”褚琬说:“其实来家里给你说亲的媒婆还不少。”

一来褚琬在大理寺做女官,且手帕交是丞相夫人,二来阿圆自己也争气,在慧香书院读书学业不错,况且她还是卫国公府谢世子唯一的徒弟。

就冲着这些身份,前来说亲的人家不乏高门大户。

“不过,”褚琬说:“高门大户的人家来说亲,娘没同意。她怕你家去那些人家受委屈,毕竟咱们家门楣低,你若真受委屈,恐怕护不住。”

“爹娘说了,往后不求你大富大贵,只要你一生顺遂、平平安安就好。”褚琬道。

阿圆听了,眼眶发热,心里也酸酸涨涨地温暖。

她父母比她看得更清楚,人贵在自知之明,又岂能去做那种大富大贵的梦?

萧韫以后会是东宫太子,以她的身份别说太子妃,恐怕连个妾都够不着。

再者她也不想当他的妾。

如此,越发觉得离开他的决定极其正确。

此前还因这些事困扰得睡不着,这会儿跟姐姐聊了会,心如明镜似的越发坚定起来。

过了会,她道:“我以后乖乖相亲,阿娘的眼光差不了。”

褚琬听她这么说,起身撸了把她脑袋:“想明白就好,太晚了,去睡吧。”

“嗯。”

隔了两日,下朝后,众人出金銮殿。

自从科举舞弊案结束后,皇帝身子抱恙,早朝也只是匆匆听了几份紧要的奏折就走。

大多朝堂的事都推到了顾景尘这里,然而顾景尘是萧韫的心腹,朝堂之事自然便也由萧韫说了算。

因此,萧韫近日比较忙,几乎一下朝就脚步匆匆回澜苑。

但今日例外,他居然慢慢悠悠地喊住顾景尘。

顾景尘正边走边跟几个属官谈事呢,闻声脚步停下来:“殿下有何吩咐?”

“无甚大事,许久未跟顾丞相喝茶了,今日可得闲一聚?”

这话听得顾景尘云里雾里的,且不说景王不是这种闲来无事邀喝茶的人,就说这句“许久未跟顾丞相喝茶”从何说起?

若是顾景尘没记错,几日前,两人还在茶楼里下过棋谈过事。

不过,景王殿下要喝茶,他自然不能推辞,得不得闲都得“一聚”。

遂,顾景尘行了一礼:“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既然是喝茶嘛,那多一个人也无妨,旁边的国子监祭酒苏云平得知了,也过来凑热闹。

于是,三人就这么的乘马车去了茶楼。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是景王此人。顾景尘和苏云平心照不宣,也分明瞧见了他面上的“难以启齿”,但两人皆忍住没问。

就等景王自己主动“启齿”。

萧韫喝了两杯茶后,觑了觑老神在在看笑话的两人,淡定自若地起了话头。

“顾丞相新婚如何?”

顾丞相不紧不慢,一本正经道:“多谢殿下关心,下官婚后美满,颇是知足。”

“”

萧韫默了默,手指敲打扶手,不动声色地问:“就不曾与夫人起过争执?”

听到这里,顾景尘也品出味儿来了。

殿下养的那小姑娘前两日搬回梨花巷的事,他有所耳闻。彼时还以为两人已商量好,但见殿下这两日心情不佳,便大体猜到是闹了矛盾。

今日,想必是取经来了。

不过顾景尘也没什么经验,若要说唯一的经验,那就只有四个字“死皮赖脸”。但他堂堂顾丞相是不可能说出这种话的,故而只装作不知道:“并未有过争执。”

“”

萧韫忍了会,淡淡瞥了眼顾景尘这个老狐狸,索性直接问:“本王的事想必顾丞相有所耳闻,近日甚是烦懑,还请两位出谋划策。”

顾丞相自诩正经人,不好开口去出谋划策旁人感情之事,便看向一旁的苏云平:“此事苏大人有经验,还请苏大人不吝赐教。”

“?”

正在喝茶听曲的苏云平冷不防被点名,懵了懵。

他怎么就有经验了?

他跟他家夫人成亲十载,感情好得很,连脸都未曾红过。

但此时殿下看向他,实在是赶鸭子上架。

想了想,他道:“医者常言“对症下药”,敢问殿下,您与褚姑娘发生了何事?”

“”

萧韫语塞,他能说是因为自己骗了人家小姑娘?

自然不能。

见萧韫面色微冷,苏云平摸摸鼻子,清了清嗓子道:“前几日下官看兵书,里头谈到一计‘攻心为上’。下官以为,殿下不妨借来一用。”

“哦?”萧韫问:“怎么说?”

“攻心需循循为之,褚姑娘若是不愿见殿下,殿下可写信说些好话,一步步诱之。女子心墙如砂石,看似坚不可摧,实则糖衣炮弹便可破。”

萧韫一听,挺有道理。

不过,他幽幽掀眼:“谁跟你说她不愿见本王?